城中夜

伴随着飞鸟的一声哀鸣，城中最后的一道残阳消失了……

我吃完任务式的晚餐，带着一口低劣的饭菜味，懒懒散散地把身体拖回了宿舍。习惯地坐了一刻钟，夜，开始浓了。夜与我是共鸣的，没有白天的喧哗，没有白天的污浊，没有白天的赤裸，有的只是恬静，清澈，朦胧。

旁边工作着的两台电脑，似乎与外面的夜色不太调和，更是在侵蚀我向往宁静的心灵。我的脆弱的心灵呵，难道你甘愿在这遭受这等侵扰么？不愿的！不愿的！我那懂得人情的双腿，适时地领着脆弱的心灵，投向了似乎是刻意为这颗心灵安排的夜色怀抱之中。

大学城的路特别平，特别宽，还特别地静。我出了宿舍区，却无暇去辨认方向，何不让道路当指引者呢？看大江中的那叶扁舟，随流而去，不也挺逍遥自在的么！我跟着道路向前走去，慢慢地走，我生怕我走得太快了，恬静的夜色会跟不上，而我，是必须要等她的。我向一棵迎面而来的树木打了声招呼，却忘了树木是不会回应的。啊啊，原来你和我一样是个孤独者的呵！

孤独者告别了孤独者，继续他漫无目的的旅途。大学城的路，平、宽、静，却是喜欢捉弄人的路。走完路的最后一段指引，到了一个十字岔口，唉，自从人来到了这个污浊的世界，就不得不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我的心灵呼唤我，向右边这望不到尽头的路去吧！作为最低层苦力者的双腿很忠诚，毫不犹豫就向右转去了。

城中的夜，的确宁静。此刻，我听到的只是路边丛林中依稀的虫唱，和苦力者不可避免的工作声。除此，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连清润的夜风也是静悄悄的来，只是气体分子之间，掺杂着一些挥不去的凉意。原以为，去理了发，给了自己一个要愉快的借口，便会顺理成章愉快，唉唉，我怎么没有想到，结婚办了婚礼不代表以后不会离婚，过节拜了神不代表以后一生平安，上学交了学费不代表以后不被开除！给自己的，是一个借口而已——且仅仅是借口，罢了，罢了！我点燃了一根香烟，口中吐出的烟圈，组合成一个白衣少女，伴着婀娜的舞姿徐徐上升，白衣少女呵，请你把这个孤独者也带上哩，只有无际的夜空才能给孤独者真正的安宁哩！一只久候的小蟾蜍从脚边窜出，我一个龌龊，倒退两步。啊啊，连你小小的蟾蜍也来嘲笑欺负孤独者了，呵，看来不得不再颁发一个称号予这位孤独者了——卑微者。远处的夜空里，有几颗若隐若现的眼睛在偷看，之后便转告世人，这是一个孤独者、卑微者！我不敢再想，我只想逃离，逃离这里，逃离大学城。钱钟书先生的《围城》说，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却想出去，大学城也一样，多少学子想进来哩，唯一的不同，城里想出去的也许只有我一个罢了。

两束耀眼的灯光射来，把我刺激了一下，接着“隆隆”的噪声划破了夜色的宁静，一辆公交车飞驰而过，随即一阵浑浊的风如饿狼般向我扑来，似乎要把我最后一根骨头啃完才肯罢休，凉意，更浓了。此刻，我气愤了，难道孤独者就没有快乐的自由么？难道卑微者就没有快乐的资格么？不能信的！不能信的！

夜，比之前又浓了许多。我想找个女人出来作我的倾听者，此刻我需要女人。电话簿翻完一遍又一遍，啊啊，城中十多万女人，我竟一个也找不出来呵！可怜别人还以为自己在城中有多风流快活！当中苦处，外人又何尝能轻易明解。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在路灯的余晖下，我已到这直路的尽头，只有右边一个方向是它的延伸。我倒希望这路是没有尽头，可以让我在夜色的陪同下这么一直走下去。我不得不再次右拐，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吸了几口，发觉肚子有点饿了。唉，某些时候还要为粮票而烦忧，又怎能去吃香烟这等奢侈品哩，我不断地埋怨自己，进而产生了懊悔之感。

一把清甜女人声传来，我加快脚步，抬头一望，前边两个女人正并排向我走来。边上草丛中的虫唱依然配合着，呵呵，靠右那个丰腴的美丽女人，难道是我要的真心女人？我身体一下颤抖，耳根似乎有点热。我继续走，啊，近了！我停住脚步，伸出右手跟丰腴的美丽女人打了招呼，她很热情地回了礼。哼，妈的豁出去了！我直接问她愿不愿意作我的倾听者？她微笑着点头，她打发了另外那个女人，右手搂着我的左手向前走去……

一股有劲的力量，突然从左后方扯了我一把。我回过头来，发现我的左手搂着一棵树，右手向前伸着，而那两个女人还是有说有笑的，却已在我身后的远处了。啊啊，原来我只是在心里跟那女人打的招呼！我急忙停止幻想，松开左手，放下右手，恢复正常的走路姿势。还好，周围没有多余的人。

夜色依然，只是我那刚经历了一场风波的心灵有点不平静。为了让心灵尽快平静下来，我顺着石砖小路走进一个小公园里，夜里的空气有点潮，却也挺清新。我边走边深呼吸，朦胧之间，右前方有人的模样，定眼一看，呵呵，原来一对情人正搂着接吻，他们正快乐得很，大概也没发现我。罢了，还是不要侵扰他们的春梦吧！改道而走，啊，呆在城中的时间不多了，真心女人会否在城中出现呢？恐怕，孤独者，在城中是摆脱不了的了。

我还在想着什么，左脚被磕了一下，石砖小路已尽。大学城不是四通八达的么？何故此路已尽？呵，我是相信城中的路不会尽的，即使到了顶楼，摆脱栏杆的束缚，也会有路让人继续走的……

“咕、咕……”我的肚子的确是很饿了，一看表，原来已是夜餐时间。我不再多想，匆匆地向着学校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