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红豆

2010-12-28 09:59 | 作者:灵韵優然 | 散文吧首发

【寂历窗栊深明,睡回清戍墙铃】

夜色如黛,清月茫茫,湖光中隐约醉着一介篷舟。

他立在船头,白衣折扇,朦胧中衣饰上血迹斑斑。

紫莞。

她瞧着他轻喃,仿佛于别离多年的情人一般,他痴情着向着月亮,竟忘了身上触目惊心的伤。

紫莞。

她又闻轻唤,模糊的瞧见他英眉处拧着的悲伤纠结不散。

【杨花榆英无才思,憔解漫天作飞】

她领着他在酒肆顶楼上寻了个倚街的档儿,正好向着午时的阳光

待小儿清净了桌椅上的油渍,便挑了几件开胃的小点,落了座。目光正好瞧见他若有所思的皱眉。

不禁暗暗嘀哝

酒茶点心上桌儿,两人也只是默默尝着。

她便恨恨地想,那夜她唤着的紫莞是谁,竟能让他念念不忘。

想着,再鲜美的点心便如同嚼蜡般没了味道。

便弃了碗薯,托腮愣愣瞅着他饮茶的模样出神。

眉宇间除却英俊,便是隐隐凄凉。

想来是伤心人罢。

昨夜他身上的剑伤便也是那伤心事的痕迹了。

微微一叹,这男子。便巧笑着,道:

我叫柔清清,你呢?

他却默默不言,只是看她片刻,便点点头,看向窗外。

她不由有些嗔怒。

过一蝉噪,飘萧松枝秋】

天空适时飞过一片野雁。

柔清清玩心头起,拾了一片石粒碎瓦,夹在指间,正欲激射。

却被他举手拦了下来,只淡淡一瞥,柔清清便松了手,乖巧地立在他身边。

难得

瞧他露了笑,寻着块石阶坐着,伸手入怀,取出枝翠色的长笛,抵上了唇角。

仿若有莺鸣,入泉玲玲。

倏尔又下起了潇潇小雨,夜色若要渐合拢。

柔清清随着感觉合了眼。

笛声便凄凉,仿佛鸳鸯离别,笛音如诉如泣,肝肠寸断,心如刀割般难言。

隐隐有泪然而下。

柔清清睁了眼,瞧着仍自鸣笛的他,心中微叹。

这男子,这是多少悲欢离合后才悟出的心境。

空中有雁鸣,望去。雁群转了头,停在他的身边。

柔清清抹净了泪,枕着他的肩,又合上了眼,把心埋在笛声里。

隐约有人,柔清清睁了眼,雁儿已惊飞,他也停了笛。

看向来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湖五成子,成名业久,作恶多端,五人皆是同胞兄弟,心有灵犀,武功已臻一流,五人好色之名流传江湖,并非耸人听闻。

那为首的随其余人一道狞笑。

好俊的妞。直搓手,五人脚步便又近了两分。

柔清清脸色苍白,扯着他的白袖,只望快逃。

他却像不知道一般,冷哼一声。流光一逝,白芒便已迭出。

柔清清瞧他执着扇,游梭五人之中,流光扇影,挥洒自如,不觉有些痴了。

一剑袭来。她惊呼。他却险而又险避开锋芒,折扇拢着,在空中转了花,刺向一人。他又身形一闪,追过那人后跃的身法,一掌抵着那人下腹,凌空倒飞出去,撞在石碣之上。

只是片刻伤了三人。

他阅回柔清清身旁,逼视着,却一言不发。

安好的人已变了脸色,搀扶起伤人。回过身来,看向手中折扇。红豆扇。

他不置可否,点点头。五成子却变了脸色,连连道。

那少侠便是萧别了,此间多有得罪,望海涵。

却看见他皱眉不言,暗暗心惊,携了伤人,跌跌撞撞出了树林。

他却无事般,重新取下玉笛,复又奏了起来。

【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

两人皆欲向南,便又同行。

只是默默不再询问原故。

柔清清也不在乎如此,只希望南去的路永无止境,两人就如此一直在旅途中。

不知不觉,便被这叫萧别的男子锁了心。

萧别这名字,在中原武林中仿佛有魔力一般。

中原游僧的百侠录中评价如斯:

萧别,喜白衣,使折扇,至今白扇中所绘未得人知,只知扇名红豆,取三百十六命,、多是为非之徒。功已俸化境,天下难逢敌手。

她夜里便想,能让萧别夜夜痴忆的女子是谁。

柔清清不敢再想,她隐约觉得他南下便是那女子。

若是见了那女子,他又该如何?

想着便为他伤透了心。

只是奇怪,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天下罕逢敌手,便是爹柔刚也休想轻易伤他,又是谁伤他如此之深。

曾为他寻了大夫看那伤口,却被他撵了出来,坚持不让去掉疤痕。

伤痕便触目惊心地停在他前胸,正正心口。

【秋损翠黛双蛾,日日画栏独凭】

爹爹柔刚刚遣来了鸽儿,信上附着红贴,是爹爹的纳妾之喜。

柔清清叹了口气,父亲在江湖中威名于风流并驾,好纳美人为妾,被笑作“香车君”。

柔清清无奈,爹爹虽风流,却疼母亲的很,便是纳了数妾,也只与正妻育下了自己而已。

想着便展了眉,见着前方的岔口,便弄抬了手,向右指着。

我得住这儿。

这儿。

两人一怔,瞧他望去,轻笑道。

那便同行罢。

【霜擒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路上酒驿里便听了香车君取妾的事儿。

心说爹爹的事儿传得真快,却没注意边上他异样的脸色。

一路上朝南,几日里,离城池便近了。

只是他一路来越发的沉默,愁绪遮掩不住地显在脸上。

柔清清着恼了此事许久,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那紫莞姑娘的事儿发愁。

夜里便想,那紫莞到底如何。

自己不过是知道他的名儿,他的传言罢了。

却无可救药地迷上了他。

想着他倚斜阳奏笛的模样。

想着他迎风翻飞的素泽。

想着他凄凉的眉间,他紧的性感的双唇。

不觉地脸红了。

便暗暗碎自己一口。

只有一日的行程便可入城,他却在驿道上失了踪影。

柔清清便发了疯似的寻了他两日,才无可奈何的进了城。

爹爹大婚将至。

她却失了魂。

【銮凤凰,日已远兮】

爹爹柔刚的排场从不输人,便只是纳妾,也宴请了江湖上各路豪侠不下百人。

只是先前一直未见姑娘的模样。

想着也是名动四方的美人吧。心说。

柔刚携披着红纱的心妾进了宴园,客人又热闹起来。

爹爹欢喜的很,直催司仪快快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仪有模有样,正要再接下去唱拜,却被清脆的笛声打断。

柔清清一愣,这笛声熟悉无比,寻声向门口张望,却瞧见牵挂数日的身影。

他素缟依旧,折扇别在腰间,英气袭人。

柔刚站起来。

萧少侠光临,有失远迎。

他收了笛子,傲然立在人群间,淡淡道。

香车君,我今天是来要人的。

哦?是谁劳萧少侠亲驾。

他只冷道。让紫莞跟我回去。

紫莞,柔清清心凉,竟说不出话来。

柔刚却只是笑着,身旁的姑娘仍披着红纱冷冷道。

紫莞姑娘如今已死,萧少侠还是请回。

他却凄然看着姑娘。

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回去吧。

少侠,紫莞姑娘已回不来了。

他却不听,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微微一颤,抖声道。

你瘦了。

她却扯回了手,退回柔刚身后。

少侠,还是别折腾自己。

他浑身一颤,仰天狂笑。

柔刚,你厉害!在我的身上放上吃心盅不算,还抢我的紫莞。

柔刚只冷笑。萧少侠请勿胡言。

柔清清听了心中一颤。吃心盅是爹爹平日里养的盅虫中最毒的一只,中者十日只会出现头晕等小症,若不察觉,十日后中者因盅虫食尽心脉而亡。

要想解盅,只有爹爹亲配的解药,用利剑抹上,寻出盅虫方位。一剑刺死。

他的伤……

想着便不敢向下再想。

他却不再多言,身形一逝,便冲至柔刚身前。

柔清清拔身欲拦,却不知被谁制住,只有看着两人斗在一起。

当今武林泰山北斗相斗,一方电光火石,一方白影飘逸,看着少了临斗时的开山辟云的气势,却招招惊险万分,令人窒息。

两人不分上下,斗了相较数十回合,萧别身形一闪,避过剑芒,取出折扇,复又一挺,再迎上去。

萧别毕竟强些,只十几合,柔刚便招架不支,慌乱起来。

他一扇迭出。直接柔刚眉间,柔刚后撤,拼死用剑一格,震开了折扇,纵身一跃,跃到那姑娘身后,一把搂住,长剑扼住雪肌。

众人一惊。

柳风微拂,新婚时嫁头的红纱便纷纷飞开,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只是纤瘦憔悴,面上多了两行清泪。

莞儿,他顿了身形,瞧着她的泪光

柔刚狞笑。萧少侠,请放下扇子。神色间满是讥讽。

他只沉默,无奈地瞧着她雪白的脖颈上支出的丝丝血迹,只惶恐的映着冰冷的剑芒,终究叹了口气,将扇儿向远处一扔,如同在遥远的地方孤独的看着她。

真的是你。他嗫嚅。

清芒一闪,长剑贯入他的胸口。

萧别,你斗不过我。柔刚握着剑,瞧着血流如注。仰天长笑。

笑声却又一塞,柔刚愕然回头,看着身后着嫁衣决然执着匕首的紫莞。

她慌乱接住软倒的萧别,含着泪去堵伤口。

傻瓜,傻瓜。为什么这么傻。她哽咽。

他的手想去拂尽她的眼泪,终究力不从心。

莞儿呵。

他挣扎起身,伤口却崩裂开来。滩了一地的红渍,她慌了神,颤抖着去止血,低噎。

别乱动。

我知道,你那一剑是为了我,他挣扎着看着她。何必这么傻。手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止了声息。

萧别!

夜雨忽倾盆,惊飞一林枭鸟。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两年。

庭院凄清。烛影红光。

她对着镜儿,轻抚着手中的折扇。

展开,画中美人化着远山黛,发簪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青眉

间淡淡施着胭脂,轻裳罗常,在夕阳中恬静宁人,美艳不可方物。

旁儿用陌生又熟悉的字儿写着。

苏紫莞。

又眷了半首改过的诗。

红豆生南国,相守更相思。

她叹了口气,痴痴瞧着明月

复有笛声轻起。一群野雁盘空。

傻瓜呵,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不怪你。

续【关河梦断何处】

第一次见这个江湖上风传的少侠时,我不觉有些吃惊。

小小年纪便如此了得。

萧别是吗?

我以长辈之仪扶了一把半跪行礼的他,心中却怅然地想着。

我不容许人威胁到我的地位,不为别的,只为我深的妻女。

传言中无人知晓这折扇少年手中红豆所绘为何,但我灌醉了他,展开它贴身收好的折扇。

扇中是一女子,美丽之极,纵使我阅尽千娇,也抵不上他的一幅美人图。

而我不屑一笑,以对这美人的爱作为武器吗?所以要叫做红豆?

我注意到扇旁的署名,苏紫莞。

于是我寻到了她的所在,却看见她温柔地靠在他怀里看着星星。

我便恨萧别一分,凭什么武功美人他都拥有。

我想我开始嫉妒这个后辈。

我寻了个借口,将他邀出来共同赏月比武,却在他的茶里下了盅。

吃心盅。

死时全身痛痒,心中如同刀绞般疼痛,最终被盅虫食尽心脉而死。

我在他发作那日来到他的别院,残忍地欣赏着他痛得在地上滚着的模样。

我看见她站在他身边,无助地看着他,有两行清泪。

我灵台片刻清明,终究不忍,便告诉她我能解他所中之毒,但她得跟我走,永生不与他想见。

我以为她不会答应,美丽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好的,我那时只是心想。

我却还是告诉了她解盅的方法。

我错诧地看着她执了剑,插入他的胸膛,解掉了盅毒。她将痛得筋疲力尽的他扶上了床,扎了他的伤口。

然后她决然地转身离开

我看到她咬得破了皮的唇,她发红眼却奇怪的没有泪。

我走在她身旁,感慨道:你真的舍得?

我只静静地说:为了他能活着,她可以放弃一切,她相信他知道她还爱他。

我再无言。

最终我还是倒在血泊里,是这叫苏紫莞的好刺的剑。

我无奈笑笑,想着我倒下时她轻轻对我说过的话。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我在血泊里无奈笑笑,苏紫莞,我最后一看,那一看便是。

我爱上了你。

迷糊中我听到哭喊,身边尽是

萧别

还是输于你。

我听到有人在远方的岸呼唤我,

是你吗?

我最爱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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