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老街（胡彦琛）

题记：在现代文明进程中，一座千年古镇在慢慢褪色，一方地域文化在慢慢淡化，昔日的繁华总被雨打风吹去……

龙江老街位于汉中西郊约十公里处，由于历史的沿革和时代的变迁，曾经的繁华和兴旺都被雨打风吹去。老街上那些残存的店面冷冷清清的，仿佛一个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弯腰驼背，在孤寂中微弱地喘息着。

时至初冬，暖阳融融。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走过龙江老街，偶见几棵银杏树，满树明艳金黄，色彩炫目。那金黄金黄的叶儿在艳阳的映照下渐渐退去了潮湿。偶尔微风拂来，那金黄的叶儿簌簌飘落，却也那般悠然自在。眼前的落叶动感实在是给老街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抑或说为沉寂的老街增添了些许新鲜。

老街的那棵老槐树依旧有旺盛的生之力。仔细一看，却很特别——树身须几人合抱，干枯的树身早已空心，只在顶端的边沿挤出几根枝条。那些枝条春季里发芽，长叶，夏季里不高不阔的树冠也郁郁葱葱了，延续着几百年的生命历程。那块“古树名木”的牌子让人油然而生敬意，也让人联想到曾几何时一树槐花，香飘十里；打槐花，妙趣横生；夏纳凉，知了声声。

现在，老街两旁挨挨挤挤建了楼房，那些被风雨剥噬和岁月打磨的为数不多的店面依旧支撑着。昔日的老街上茶馆、酒肆、饭馆、布店、作坊比比皆是，鳞次栉比，人如潮涌，摩肩接踵，生意兴隆，繁华热闹。记得童年，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我们几个小伙伴到处拣拾破铜烂铁、塑料鞋底、牙膏皮子等，然后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换来的几毛钱如获至宝，去饭馆买馒头，去商店买文具。我们调皮地在街上追逐戏闹，开心的笑声荡漾在街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童年趣事成了永久的乡愁。

往西到了上街。这段街面是典型的农村小城镇布局，仔细观察，你会感觉出它交通的无序和人流的随意性。这一段曾是龙江街和柏乡街的过渡带。路旁摆摊设点的大多是老人，一堆红薯，几棵白菜，一筐芋头，几捆大葱……这些蔬菜瓜果是他们自己亲手种的，也有在天亮前从四邻八乡赶集人那儿淘的。他们做的是极小极小的生意，一天也就几元、十几元的收入。在年轻人看来那简直可以忽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这些摆摊的老人几乎全是空巢老人，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打发时间，消遣寂寞，图个畅快。不是吗？在家待着，窝出一身毛病；在家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独寂寞。在街上做点极其微薄的小生意，有说有笑，开开心心，好不自在。

沿上街再往西，大约不到1公里就到了柏乡街。当初的柏乡街是汉中西门外最热闹繁华的街面。柏乡街地处汉中三县交界处：西邻勉县，褒河为界。从褒谷而出的褒河川流不息，日夜奔流，千百年来述说着魏武的雄魂、褒姒的传奇、栈道的烽烟。褒河成就了“龙江晓渡”的美景：这里曾有渡口，河面宽约二三百米，河水清清，植被馥郁。春日，天高云淡，桃柳夹岸；夏天，阴翳蔽日，游泳摸鱼；秋日，芦花盛开，银波起伏；冬日，松柏傲雪，独钓寒江。这儿，南接南郑，汉水为界。从蟠冢源头浩浩荡荡奔来的汉水哺育着两岸的人们。褒河和汉水在黄龙寺滩汇流，也因此诞生了龙江的舞龙文化。先民们为祈祷福祉，曾在黄龙寺滩修建了黄龙寺，祈求风调雨顺，吉祥福运，但都没有避免洪水和旱灾。后来，修建了“双龙寺”，才永绝水患，由此，先民愈加敬奉神龙。“双龙寺”碑文记载，“明初此地敬奉神龙，嘉庆二年修建寺庙。”千百年来，先民们在这里繁衍生息，沿江修建龙王庙20余处，水患时祈福保安宁，干旱时祈雨求水，丰年时表达感恩之情，年节时祈求吉祥福运。先民们也因此兴起舞龙热潮。每年腊月底，舞龙队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到江边“请龙”，整个正月舞龙不停，龙灯社火、狮子彩船相随。正月十五过后，再到江边“送龙”。因此，龙江是真正意义上的舞龙之乡。

柏乡街曾建有天下第一驿站——始建于战国时期。只可惜在文革破四旧中驿站被拆除，目前只剩断壁残垣。在这儿，北望栈道，南接巴蜀，东达荆襄，西通宁羌，南来北往，东西贯通。在江边眺望悠悠江水，似乎可以看到远古时期商贸繁荣与热闹的场面，可以听到飞奔传讯的马蹄声和船工悠扬的号子声。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柏乡街的咣咣戏享誉四邻八乡，戏团远近闻名。每到年节或农闲之季，艺人们总会举办戏剧演出，外县戏剧艺人也纷纷加入演出行列。诸如《三滴血》、《火焰驹》、《铡美案》、《辕门斩子》、《赵氏孤儿》、《桃花村》等等都是戏团看家剧目。锣声响起，四邻八乡甚至外县的百姓们潮水般涌来看戏。艺人们一唱就是几天几夜，那种盛况一去不复返。

特殊的地理环境加速了外出打工一族的步伐。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年轻人纷纷奔赴外地打工，或进城务工，从事建筑、装修、汽修、餐饮等行业。因此，留守儿童、空巢老人与日俱增。部分责任田被转包，由承包主种植蔬菜、药材等。每亩承包费一千多元。尚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们可以去菜地、药地干活，每天挣得五十元。

道路交通的飞速发展把龙江老街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老街北面东西方向的108国道加宽、南北方向的宝巴高速工公路即将通车、西城高铁2017年通车。时代的跨越式发展挑战着龙江这座千年古镇。

期望龙江老街不要滑向现代文明下的原始村落。

2016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