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脸

赵四夫妇迷上新闻，一唱一和，生活方式新潮。一家人，聊天关键词离不开“接轨”、“共赢”和“发展”，首开村里多项时风。以整容为例，别人还在做隆胸、丰唇之类的局部有限技术修补，赵四夫妇二人已深谙换脸、变性等高技术含量整容术。

赵四夫妇借改革东风做生意，在市场经济浪潮中摇身一变，富裕起来。从过收紧的穷日子突然一变为曾在电视里荧幕前垂涎的生活，他们似乎需要寻找一些适应新社会的方式。还是新闻起了作用，像指南一样，赵四夫妇亦步亦趋，从穿着到家装，到肤色毛发，颜色不断变化，不断重新组合，生活充满了新鲜和刺激，同村人在羡慕中纷纷开始模仿学习。

为了达到创新效果，寻找自我，赵四夫妇毁掉了以往所有他人化的照片信息，开始阶段性整容，模仿明星。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很多人都在模仿明星。模仿高级领导，一段时间后，他们又发现很多人都在竞相模仿。于是，赵四夫妇开始追求非主流，汲取各式前卫元素。一段时间后，他们又发现长期模仿式整容，出现了审美疲劳问题。这之后，赵四夫妇调整整容策略，首无前例地开始夫妇间互相模仿整容，变性、换脸、变换说话腔调、换走姿，等等。很快，彼此都进入了对方的状态。一段时间后，赵四夫妇又相互幻想彼此应有状态和容貌，彼此开始进行幻想式整容，一会回到理想的自己，一会回到理想的对方，循环往复。时间长了，周围人见了面，都不清楚怎么称呼他们，有时“嗨”一声，有时“呵呵”，有时年龄大点的见了说：“赵家好！”有时啥也不说，彼此傻傻一笑，好像是会心的……

这之间，村里人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整容，有的小修小补，有的大动工程，整容突然之间，就像热浪一样，突出赵四家的大门，席卷了整个村子。赵家村名声慢慢远扬。

有一天，赵四夫妇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彼此上下前后左右打量，啥也不说，好像都早已意会，彼此互看，越看越疑惑：

“我是谁？”

“我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你问我？”

“你问我？”

“我问你，我是谁？”

“我问你，我是我？”

“天啦，怎么会这样？”

“天啦，怎么会这样？”

“封锁消息，绝不能外传！”

“封锁消息，绝不能外传！”

自从这一天开始，赵四夫妇大门不出，夫妇二人协商一致，不见外人，要是见到任何人，不说话，只笑，表情一致，彼此配合。

几天来，赵四夫妇睡眠质量急剧下降，已经到了整夜失眠的状态，一睡下来，那些问题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不明物体撞向他们的眼睛、心脏。赵四夫妇又连续熬了几天，实在熬不住，打算去医院找答案。可是当他们盘指一算，不想这问题还好，一想又是问题：几年来，他们前前后后走了国内外几十家整容医院，这些资料怎么查询？更让他们紧张的是，这中间只要有一家医院被取缔或关闭，或操作失误，资料出错，后果不堪设想！但更让他们首先连家门都卖不出去的问题是，他们分不清彼此谁是谁了。一夜之间，赵四夫妇发现，他们好像被甩到了另一个星球上，找不到返回的路了。与此同时，赵家村的整容风尚几乎已经触及到各家各户了，村里男人普遍一副威严的官威，村里女人普遍一副浓妆艳抹的富太气质。村里一开会，全村人都傻眼了，会还没开始，都急忙跑回家了。

“怎么这么多‘我’？跟我一模一样？”

“……？！”

村长担心局势失控，怕发生什么，于是把现象连夜反映了上去。

上级严肃对待，紧急召集会议，多次研讨，下达指示。

当地积极响应上级文件精神，严厉查办，开展专项整治管制区域的整容机构活动。经过半年的整治，赵家村周边少数整容机构被关闭，多数整容机构均达到规范营业。

经过官方调查数据显示，赵家村赵四夫妇存在的困惑早已普遍化。上级指示，赵家村现象有典型性，要引起重视，尽快出台常态化管理措施和建立相关问题防患机制。

还是赵家村人聪明，赵四夫妇带头，全村上下一合计，第二天村里男男女女戴上了各式花样的面具，顿时，集市、会场气氛轻松起来。大家似乎纷纷找回了多年前的生活感觉。为此，村里提前举办村宴，以示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