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动山川

在中国，提到唐诗宋词，无论是舞文弄墨的专家学者，还是朴实无华的工人农民，或多或少都能够吟唱几首，背诵几句。提到李白、杜甫、苏东坡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诗宋词在人们心中，就像天空中的灿烂星辰一样，即使逾越了千年还是那样熠熠生辉，还是那样难以企及。它是那个时代的骄傲，更是绵延五千年中华文化的骄傲。如果把诗歌文化比喻为人类精神的皇冠，唐诗宋词无疑是这顶皇冠上一颗最耀眼的明珠。

我喜欢唐诗宋词，工作之余时常看看唐诗，读读宋词。尽管学而有限，理解不深，但这些语言优美，意境深远的诗词，还是能打动心灵，震撼灵魂。尤其是读到唐朝诗人卢纶写的塞下曲，有诗、有情、有画、有声，他那撼动山川的擂鼓，犹如春天里的惊雷，久久的在耳畔回荡。卢纶在唐朝或许不是最有名的诗人，他没有诗仙李白那样潇洒飘逸，也没有诗圣杜甫那样悲天悯人，更没有江州司马湿青衫那样的佳作。但是，他的几首小诗列入学生课本常年不变，就足以证明他出色的才华和迷人的魅力。今天让我们穿越时光隧道，从回唐朝，感受那月黑雁飞高的意境，感受那擂鼓动山川的震撼。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在茫茫的黑夜，在辽阔的草原上，有两只大军，在双方可视的距离内对垒。这是大战的前夕，这是决战的前夕，双方将士们都在蓄势待发、凝神屏气，如拉满的弓，待发的箭，一触即发，不仅人与马都悄无声息，就连空气仿佛都要凝滞。突然，一群大雁在敌人的后飞起，打破了这黑夜的沉闷，一瞬之间，暴露了敌人行动的企图，单于，已经后队变前队趁着这漆黑的夜晚开始潜逃了。蓄势待发的骑兵们，此时已变成了雪人，不仅人的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就是作战用的弓箭与马刀也都落满了厚厚的积雪，此时只等待将军的一声令下冲向敌阵，这首小诗就此戛然而止。从大雁起飞判断出敌情，到将军是否下令出击，一气呵成，没有一点的停顿和犹豫。短短的二十个字，借着月色、大雪、雁群、不仅把战场上的气氛推向了极致，同时也留下了一个无穷的遐想空间。按常理说没有月光的黑夜不可能看到远处高飞的雁群，大雪纷飞的冬季更不可能有大雁在此停留，也就是说无论从视觉与季节，这一描述都难以让人信服。但这一反常规的描述确是诗人的画龙点睛之笔，它不仅在视觉上牢牢的抓住了读者的眼球，也在心灵上给读者带来了一个巨大冲击，它犹如冲锋的号角，为全诗奠定了前进的基调，其艺术水平之高，构思之巧妙，令人拍案叫绝。

野幕敞琼筵，羌戎贺劳旋。醉和金甲舞，擂鼓动山川。草原上的大战结束了，进犯的敌人被逐出草原或被悉数歼灭，边境线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平与宁静。人们又可以过上，燕歌未断鸿雁飞，牧马群嘶边草绿的游牧生活。生活在边境线上的羌戎人，得知大军凯旋而归的消息，整个部落沉浸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他们在原野上燃起了熊熊篝火、拿出了最好的美酒，烹羊宰牛，男女老少载歌载舞，犒赏凯旋而归的唐朝大军。在酒酣饭饱之际，军民一起围着篝火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伴着铿锵的鼓声，伴着悠扬的笛声、伴着欢快的舞步，将军与士兵同醉，铠甲与羌袍同舞。这是一个何等激动人心的盛大军民联欢场面，在暮色降临的茫茫草原上，金色的铠甲在篝火旁熠熠生辉，红色的脸庞在火光里神采飞扬，震天的锣鼓啊响彻云霄，传遍了整个羌戎部落，传遍了整个草原。这首小诗没有悬疑，不用典故，用凝练的笔墨直抒胸臆，把一场盛大的欢迎晚会，从设宴、豪饮、起舞、到擂鼓一步步推向了高潮，有情，有画，有声。与其说是读这首小诗，不如说是在看一部激情豪迈的小电影。翻开唐朝诗人的边塞诗篇，尽管佳句频出，意境深远，但大多是借景抒怀，或以古论今，或悲天悯人，从正面积极的描写戍边将士生活的诗篇，少之又少，这首小诗无疑是边塞诗篇里的精品之中的精品。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在夜色苍茫的草原上，在一片稀疏的林地里，奔波了一天的将士们，已经人困马乏，或和衣而睡，进入梦乡，或仰望星辰，冥思苦想。墨色的天空万籁寂静。营地边缘的草丛，忽然一阵响动，是人、是兽、是风，来不及思索，一支利箭迅速的飞了过去。没有哀鸣，没有跑动声，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原来是一场虚惊啊，营地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当天边第一缕晨曦射进了稀疏林地时，打破了营地里黎明的寂静，战马开始嘶鸣，炊烟袅袅升起，新的一天征程即将开始。这时将军忽然想起昨晚射出的那只利箭，立即派士兵前去寻找。士兵沿着将军指引的方向前去寻找，在一块石壁上，发现了那只将军射出的利箭，只见那只箭牢牢的镶嵌石壁上，箭尾的白色羽灵随风飘动，箭头已经深深的没在石壁里。这首小诗简洁明快，一惊、将军反应迅速搭箭即射，又一惊，将军力大无穷箭头穿进石壁里。通过对一个小箭头的夸张描写，向人们展示了一个栩栩如生，高大威武将军的形象。可谓构思巧妙，回味无穷。

公元前618年的唐朝，距离今天已有1400余年的历史，贞观之治的繁荣盛世，早已烟消云散，但是它所留下的宝贵文化遗产，却代代薪火传承。一首首的精品诗歌，犹如天空中的点点星光，依旧是那样熠熠生辉，依旧是那样光彩照人。这一灿烂文化的光芒，照耀着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启迪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智慧，它们就像卢纶的震天擂鼓一样，尽管逾越了千年，至今仍然在人们的耳畔久久的回荡，它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也是人类的骄傲。

2020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