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弹弓子

2017-03-26 09:50 | 作者:一见倾心,再见倾秦 | 散文吧首发

打小在山里长大,童年于我应该称作“孤独”。没有成群的小伙伴,也没有成堆的玩具,甚至读小学时的我也是沉默寡言的。虽是如此,我却从未觉得孤独是件坏事,它不似孤单那般寂寞。孤独自有它的快乐,孤独可以使人的灵魂得以自我发现、欣赏并享受自己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财富。

家乡也是一个贫穷而孤独的地方,我喜那一片孤独之地,方圆几里就我家一户。远离城市的喧嚣吵嚷,虫鸣叫、蓝天绿水永远是主题。还好,我父母不只生我一个娃,姐弟便成了我的好伙伴。我们常跟随父母一同到离家不远的那条小河旁,父母在田里干活,而我们就在旁边玩沙子,捡胶种,打松鼠,摘野果,到河里游泳,钓鱼、捉螃蟹,装水鸡,或是时不时地调皮捣蛋——打乱父母劳作的过程。总之,我们的节目很多,也总能玩得不亦乐乎。

水前后,天阴,雨露脸就停,直到龙抬头,还是不肯下。以往这个时节,应是我们做小孩的发愁,农民们欢喜的时候天雨水丰润的话,意味着要有好收成。而我们只能被禁足厅堂里,或者屋檐下,看风把竹林像草似的拨来拨去,雨水顺着瓦滴成了帘子。爷爷是不爱说话的,总是慢悠悠地嚼着东西,长久地沉默着。除了央求奶奶唱村谣,说故事,再无消遣的办法。

门前其实有个池塘,听说下雨的时候鱼儿特别爱上钩,同时也不会有人来巡塘。我曾和堂哥偷偷地钓过几次,多是嘴还不及鱼钩大的小鱼儿,并没有多少收获,但等待的乐趣已在其中。

等到雨过天晴,整个村子都是我们的乐园了,村中并没有车水马龙,除了不能玩水,活动的范围不会受到限制。捕蝉,做竹筒饭,窑红薯,钓青蛙,偶尔也钓鱼。还有一样,任何季节都能做的事,便是制作弹弓,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猎人,在村子里游荡。

弹弓的制作是一门学问,首先是选材,我们常用的是番石榴树枝和龙眼树枝。龙眼树枝比番石榴树枝更有韧性,也更硬,能承受住多次拉扯。接着要选丫子形状的树枝,这样的很多,但是接近九十度角并能呈正“丫”形状的很少,有时候要走遍整个村子才能得到一把好弹弓。

其次是皮筋,后来市面上卖的多用自行车的气门芯,或者医用的压脉带,我们则用自行车轮胎切成长条,比气门芯更易得,也更耐用。但自行车的轮胎也分多种,一般是红色和黑色两种,黑色弹性较小,一般用来切片烧成胶状捕蝉,红色的作为轮胎虽不如黑色耐用,却是制作弹弓的好材料,柔软,弹性足,有劲,易拉伸。最后是弹弓兜,必须要选结实的材料,并且开孔尽量不留切口,才不容易撕裂。一把弹弓的制作时间并不长,但在那个物质匮乏对金钱无法奢望的少年时期,想得到一把好弹弓,恐怕要耐心地等,等一棵树长成,等家里的自行车轮胎更换,等一条皮带彻底报废。

但堂哥总能找到这些好材料,我许多玩的本事都是跟他学的。因为父母外出闯荡,我也在城里读过几年书才得以回到村中生活,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童年。对堂哥来说不是,我也因此一开始便受到他的排斥,听到最多的话是“哪里跟得上你们城里人”,我却笃定地认为我们是一样的,并不因此和他有罅隙。

当时是用单纯“感化”了他,后来我才明白他并无恶意,也许只是憎恨命运的不公。也许他的幽怨是对的,预感到命运的安排让他恐惧。直至初中毕业,他仍未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机会,环境的原因让他变得厌学,最后辍学。而我同样在环境的建构下,在学业上不停往上爬。我们最终像弹弓的分支,走向不同的人生

父母和大自然给了我健康的体魄,让我懂得热爱劳动;同时也给予了我善良朴实的质性,是我人生路上所获得的第一笔财富。

回忆,总是美好的。然而童年就像春天一样,虽美,但转眼风起花落,未及采撷,飞散一空,仅于仓促间拾得几片,留待他日沧桑时,温习那些过往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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