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一盘总关情

2017-05-02 10:33 | 作者:刘尊吾 | 散文吧首发

一杯一盘总关情

大凡一个地方,能让人回味悠长,甚至魂牵萦,必须要有自己成熟的地域特色,山东博山就是一个历史的自然的把“特色”做到极致的地方。

我曾在这个山城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的青岁月、理想、信念、都随着妇河水悄悄地溶入它的怀抱。可以说,这座山城是我人生的重要部分。一个举目无亲的外地人,在一个陌生的地域安家落户,白手起家,那曾经的酸甜苦辣,薄涼人生,能有几人知晓?至今,仍忘不了刻骨铭心的那一幕,刚成家时,我曾冒着炎阳,拉土、和泥、托坯、垒墙,上樑、盖瓦……,盖起了一间聊以为生的小饭棚。这是一个人的奋斗,用心力和汗水浇铸而成,完工后,我长久地凝视并欣赏这一成果,不知为什么眼泪竞夺眶而出。我想,这或许就是婚姻的内涵,生活的味道,人生的真谛。

清贫而又简单的生活,反而增加了我们对故乡的眷恋和亲人的思念,倍加珍惜艰难岁月中难得的亲情,同时也聊以弥补精神寂寞的缺憾。尽管囊中羞涩,每次回家省亲也总要设法带点当地的特产,既要物有所值,又能代表当地靓眼的特色。思来想去,最能代表特色的当属博山的陶瓷琉璃。我们不必追溯它四千年前大汶口文化时期的历史,即便在上世纪70年代文革时期,无论大街或是小巷都有人大胆地摆摊设点叫卖窑货,运气好的话一分钱能买到一把汤匙,一角钱买一只饭碗或一只盘子。当然,你必须有耐心,在成堆的瓷器中精挑细选。

随着阅历的增加,慢慢知道了,我的安家落户之地是中国著名的陶瓷琉璃之乡,在这里有当时亚洲最大的陶瓷厂,仅职工就有七千多人,小窑炉、小作坊更不知其数,当地百姓数代以瓷为生。泥坯制作成型后,需要烘烤上釉,所以生产车间里温度很高,很多工人都灰头土脸并光着脊梁干活,他们的血汗在蒸腾着,化成精美玲珑的瓷器。下班了,还要和家庭成员接着干,这属于私活,能得到一份额外的报酬。天色全黑以后,作为一家之主的师傅会就着昏暗的灯光,一边咂着烈酒,一边大口嚼着猪头肉,这是他们一天之中最好的享受。

我又了解到淄博的陶瓷细分为日用陶瓷、美术陶瓷、仿古陶瓷、建筑陶瓷、园林陶瓷、绘画陶瓷、雕塑陶瓷、刻瓷等门类,巧匠辈出,鬼斧神工,各有千秋。

我们把买好的陶瓷,仔细地包裹好,每件瓷器又用旧衣物隔开,便小心翼翼开始了长途旅行。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又冒着凛冽的寒风轮渡过江,再坐公交到市内,此时抬头看天,东方才晨曦初露。

把“贡品”安全护送到家后,我们才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如此这般的探亲之路,像蚂蚁搬家,像精卫填海,每次都要夾带来一点陶瓷琉璃。从此,父母手里拿着博山的盖杯喝茶,饭桌上用的是博山的歺具,橱柜上摆放着博山的老雕和三个没有水喝的和尚,偶尔喝点酒用的也是博山的酒杯……,老屋里几乎贴满了博山的标签,还有子女的一点孝心。

我的小弟,小时长的虎头虎脑,招人喜欢,邻居们说长大了准是飞行员的料。良好的祈愿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前程,不到十六岁便下乡插队,初二都没念完也挤入知青的队伍,在农村品尝了十年的苦涩和艰辛。返城了,两口子旅游结婚时来到我这里,他们依然钟情这里的陶瓷琉璃。

一个地方呆久了,便混个脸熟,恰巧我的一个学生是博山陶瓷厂的厂办主任,从内部弄点礼品陶瓷,便顺风顺水多了。

一次,一个同学从省直机关来釆购建筑材料,临别时,我送给他一盒代表当地特色的礼品歺具,他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是好。待我去济南时,非要礼尚往来,请我喝酒不可,想不到,那一杯一盘,能有那么大的情份。

后来我离开了山城,又听说那个亚洲最大的陶瓷厂破产了,厐大的厂区开发成高端住宅,由于传承依在,老厂孪生出了好多私营小厂,耐人寻味的是我那厂办主任的学生也改换门庭,为一家私厂打工。不管世道怎么变化,那曾经的杯盘情节,那陶瓷上封存的岁月印痕,却永远珍藏在柔软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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