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火

2011-05-10 13:21 | 作者:成岳 | 散文吧首发

五月的榴火,不像流火的七月,那般云蒸霞蔚,灿若燃烧的烟。但那火光是纯粹的,不依风尘,未染俗丽;即便是星星点点,却不卑不亢,堂堂正正地红。只道一剪寒梅常相守,又见万顷荷莲玉壶情,而不遇五月榴火赤诚心,终悔此生。

从未去过峄城,便被浩浩百余众牵引着,来到这古峄县。号称万亩的榴园,一个神话似一朵祥云,在这晴朗的天空飘曳,那便是斗大的石榴。无奈神韵难睹,来到榴园的天,才知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不见硕果累累,倒也走马观花,将这芳华尽收眼底;吐纳于肺腑,依然的荡气回肠。只是那芬芳不如牡丹的馥郁,那姿色不如桃花的娇艳;春去秋来,日月匆匆,便几近冷冷的忘却了。

唯到那些阴晦的日子,横竖不见天光,心头亦像凝重的天际阴霾四伏;沉沉的顶空不容摇晃的躯干支撑的时候,便渴望有一盏如豆之灯,快些点燃一道闪电,让我谛听心腑的雷鸣,便记起她——我的似星斗闪烁心头的点点榴花。那点点的星光,依旧像那看穿未来和过去的明眸,依旧像那划破黑与恐惧的萤火,依旧像那一个个坚韧的情结,系紧我天地的纤绳。不是所有的花,都如春风的妩媚,流水的轻柔和行云的飘浮;花,亦是有风骨的。这红得耀眼,红得殷实而刚烈的榴火,便是众香里的花魂。

打点起破碎的心绪,抛开了所有驿站的疲乏,积攒成一份新的热量;大踏步地,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我去重温那五月的火光。

时过正午,春末初的风,伴我在山坡徜徉。来这园里观光的人并不多,或许是她的闭塞与偏僻,楚楚榴园藏在深闺人未识。这倒恩赐了我和我的旅伴们,游弋在广阔丛林而得天独厚。静静地回归一种自然,或悠悠前行,漫漫而无边际;或独处片刻,感知世纪的流风,在游子足下交错。那蕴藉在心底的酣畅与恬然,足够奢侈了。

登上一个无名的小丘陵,举目四望,那诉说着古朴、虬劲的枝干,无论怎样的盘根错节,都努力向上托起绿色的火焰。那绿色是天地给的,用一支画笔或一首歌,都无从描述她的靓丽与晶莹。那苍翠的碧波,涌起点点的、红珊瑚似的无数岛屿,却不随风摇动;以至让人感佩,那层深红的落英,是土地执著的赠与,为这花影扶疏的榴丛,特意织成的锦绣。

榴园的路并不崎岖,却是路中有路;那是因为,路旁常有一条榴树搭成的长廊,景深数十米,高约齐顶;常需拨开旁逸斜出的花枝,而鞠躬前行。那榴火,像一盏盏辉煌的灯笼,直照亮路的尽头。摘下一朵榴火,见那绸缎似的茸茸的花瓣,浸透浓浓的胭脂;那蕊中的花儿心,却金子般艳黄夺目。若有三五朵凝集的火束,便真的成就了一只火把,红得跳动,红得醉人。在朝阳、晚霞和血液之间,榴火最红,款款醇醇而绝无搔首弄姿、忸怩作态。没有一种红,像榴火的执著、纯朴而热烈。

走出这碧海红波的长廊,却走不出碧天星火的榴园;那是因为,榴园园中有园。那小的园子,散布在连绵的榴树和重叠的山峦之间;或天然铸成,或人工堆砌,通幽的曲径连接了,恰似一件凤披霞帔;再有青檀寺、一望亭乃至石榴仙子的塑像,宛如镶嵌的明珠,让这生出丛林的山山岭岭,又生出些许人烟所至。旅伴们并不以显形的雕塑为仙子,真正的仙子当是这榴花、这榴树和这榴园。这般天生丽质,又何必脂粉妆奁;仙子不是新娘,更无需傧相司仪,便有了超俗的一派天然。

人们,尽可为天然建一堵高尚的围墙;却无从在出售门票时,售出墙内的一抹风情。人们这颓然的缺憾,正是他们生生世世的荣光;因那风情是天地的魂魄,而不能标榜它的价值——像这五月的榴火,开在天地,也留在天地,辉映和凝结人与天地的精华。

美是可以营造的,也可以毁灭,却不一定可以彻头彻尾地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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