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11-04-20 02:42 | 作者:鄱阳湖的风 | 散文吧首发

江西横峰县委党史办

李文旺

母亲姓何,和黄梅戏演员严凤英同年同月出生,其实母亲除了在声誉上无法和严凤英相比,在很多个性上还真有很多地方像她呢。母亲既十分善良,有时又很刚烈。当然在过了六十岁以后,她善良的一面越来越强,完全没有一点刚烈性了。

母亲在她娘家就学得一手织布的手艺,再加上年轻时长得很好,村里有人说母亲是织女星下凡。我们几个做子女的在小时候不知轻重,竟然不止一个人问过:"妈妈,你为什么要嫁给爸啊。"妈妈也让我们逗得大笑说:"那有你这样跟妈妈说话的,下次再这样说,看我不掌你的嘴。"

给村里人织布,那时也是要按当时的村规民约"判分"的。小时候我不知道"判分"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也就是根据一个手艺人做的手艺活的多少,再到生产队折算工分。因为那时候提倡手艺人参加农村的生产劳动,就算是没空劳动,也要拿做的手艺来抵劳动。给人织布,除了有工钱,一般请我母亲做活的东家还要好饭好菜地送到我家里来的,后来母亲怕增加别人的麻烦,就不让别人送,改为到别人家里吃饭,再后来,碰上别人农忙,她干脆就在自己家里吃饭。为此,大多数人说母亲这人善良,可是个别人却习惯成自然,不管母亲多忙,也从来没有想过请母亲吃一餐饭。

1970年的一天,母亲生病,胃口不太好,就请父亲去村里杀猪的地方买些猪肝回来,不要说我们家是贫下中农代表、是现役军属,就算是一般的农家,生病时想买一些猪内脏也不过分。可是,当时的生产队长很霸道,长期对我家不友好。看见我父亲去拿猪肝,就声色俱厉地说:"这猪肝是你一家的?这是大家的。"其实父亲只是想从那一块猪肝里取出一些,再说就是全给我家,我家也要不了啊。母亲当时刚刚看病路过这儿,看见生产队长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坚决要父亲回家去,并大声说:"干脆,我们今天一两猪肝都不要,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不是我们一家记仇,反正那个生产队长一家后来确实是流年不顺。事过三十年了,那个队长也老了,他家一个亲戚生病,偏偏我工作的地方有治那种病的特效药,他常常请我父母替他说一说,让我帮他买一些药寄回老家。说实话,我并不想报复他,但是要我以德报怨确实也很不情愿。我几次借故推托,可是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劝说我,不要跟他计较,人不可得理不让人,人家有错,我们不要和他计较。我还是不理这茬,后来母亲为这事竟然向我发火了,她说"人一生一世总共才有多少年?和别人闹意见也不能没有个头啊"。从这事上,我就知道我有一个多么善良的母亲。

打倒"四人帮"以后,我成为一个初中生,每学期都得奖,有时不止得一次奖。看着鲜艳的奖状,母亲异常高兴,她特地叫本村的木匠制了一个玻璃镜框,每次新发的奖状都放到镜框里去,这对我的学习是一个很大的推动。

母亲快七十岁的时候,子子孙孙一大群,不缺吃,不少穿,可她还要去稻田里拾稻穗。在我打给她的电话中不止一次地问母亲:你这是图什么呢?再说你到稻田里去,我们做后代的也会感到没有光彩啊。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后来我也就不再劝说了。于是,她就将捡稻进行到底,一直做到她七十五岁的时候。后来母亲对我说:"你以为我真是一个贪财的人吗?你不知道,在农村呆了一辈子了,不干点活就难受。要叫我去你那个城里住半个月,我就会生病的。"

后来的事实的确如母亲所说的那样,母亲从来没有在我家里住过十天以上。

2007年8月8日,也就是北京奥运会倒计时的第一天,我接到电话说母亲病危,我的眼泪就止不住要流下来。这是怎么了,母亲的身体一直挺硬朗的啊,虽然八十岁了,除了耳朵近年来有些毛病外,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病,怎么就一下病入膏肓了呢?家里人赶忙将母亲送往县医院,等我一家人从四百里开外的地方往老家赶,正赶到半道的时候,电话中我被告知不用再往县医院去了,这实际上就是说母亲已经亡故了。我一家三口人个个在车上流泪了,我则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今天是母亲谢世一周年的日子,母亲为我们五兄妹忙碌了一辈子,临走的时候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与她说上一句话,能够在母亲有意识时见上母亲一面的只有大哥一个人。母亲走得如此的突然、如此地孤独和凄凉,她不是没有亲人啊,她的亲人以百计数。除了母亲娘家的八个同胞及这些同胞的子子孙孙外,我们五兄妹的五个家庭就足够坐上三大桌。

我没有企求在医院为母亲送上一杯水、说上一句话,但是,我只是想在母亲临终时见上一面,连这个机会老天爷都不给我,我真的觉得老天爷太无情了一点。我没有在母亲临终时见上她一面,心里是多么的痛苦啊。假如给我三天时间或是给我三个小时,不,假如给我三刻时间,还不,假如给我三分钟时间和母亲见见面也好啊。母亲一生善良得有些过头。上一次我回老家,一只从自家房梁上掉下的燕子不慎被狡猾的小猫叼去。为那只小燕子的命运,母亲足足惋惜地唠叨了五分钟。

母亲已逝,我心长悲。但愿在另一个世界她能过得更好。让我向母亲再说一句我在她的追悼会上说过的话:母亲,你好好睡觉吧!

2008年8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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