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魇

??“只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紫囵之巅日日清明都可闻的誓言。??她，闵沧海，是前任武林盟主闵天绝的女儿。二十多年前，闵天绝在一次武林大会上被刺杀，真相未明，闵家就从高高的顶峰上摔下，从此，闵家背上‘欺骗’的罪名，江湖上闵家人如过街老鼠，人人叫打……后来闵家侥幸逃到偏僻的丰保县，哪知被贪利的管家出卖，闵家险些全家覆没。??“沧海”素静音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闵沧海，微微摇了摇头。闵沧海转身，跪下，重重三拜，道：??“沧海多谢师傅多年的教导。沧海下山后，不再是师傅的徒儿，沧海，只是一人。”????素静音看着闵沧海远去的背影，道：“沧海，二十多年来，你还是放不下仇怨……”??轻叹：“江湖，什么江湖……不过是剩下一堆堆灰骨。”????丰保县的一个小摊前，一群人围着个摊，围观的人指着那群人，小声议论。??“这些败家子，整天到处瞎混。”??“谁说不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旁边另一个人扯了扯说话人的衣角，小声说：“你小声点，被他听到。”??那群人攘开聚起来的人，大喊：“让开！让开！”??“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别拦昂家少爷的路！”??一个较小的喊着，转向身后，笑道：“少爷！走！”??“去别处转转！”被叫作少爷的少年，估摸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绚红披袄，满脸霸气，是这里有名的“坏事姥”。??一个衣裳褴褛的老头儿来不及躲开，只见肩上的担一晃，刚收来的两桶剩水全泼在红袄少年身上，人全哑然，老头儿瑟瑟发抖，脸色变紫，一屁股做到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老人家，您没事吧。”??老头莫明抬头，看到一副女子清冷的面孔。这会儿，目光全聚集在这女子身上，女子一身绿色简衫，清丽的面庞不带一丝表情，扶老人那动作根本不像是她会有的举动，她不是别人，正是刚来到县上的闵沧海。??反应过来的红袄少年，一脸火气，不是冲那老头儿，而是冲闵沧海大喝：“好大胆子，本少爷的事也敢管！”??红袄少年说着，右手一起，一把古老的剑立刻指向闵沧海。闵沧海弯身，把老头儿的桶翻正放好，起身，不快不慢的走开了，徒留执剑的红袄少年和一群傻瞪着的人。??红袄少年从未受过这般气，几个飞步便立到了闵沧海前，闵沧海淡道：“别拦了我的路。”??红袄少年傻眼，自小到大还没有谁敢跟自己说这样的说，今天竟被这么个贱民……闵沧海从他身旁走过，低声道：“木剑固好，现在也只是把木剑。”??红袄男子没有追上去，只看着手中的剑出神，思索着闵沧海说的话。????管家跑着进了大堂，大喊：“老爷，少爷回来了！”??一群家丁拥着一身红袄的少年进了堂，还未坐，堂上老人怒敲桌子，一振而起，怒喝：“谁让你动供院里的剑！”??红衣少年一愣，这家里贺天颃怕的就是堂上的这个老人—贺精明，贺精明一向不会对自己的孙儿发火，就算是贺天颃闹再大的事，他也只是说说。??“颃儿。”贺精明无奈，坐下，轻叹：“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供院里的东西不要碰。”??贺精明起身，走到堂门，道：“颃儿，跟我来。”????贺精明走到供院前，伫立了会儿，身后的贺天颃停足，不解的看着贺精明。贺精明摇头，举步走了进去，轻声道：“颃儿，你看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所谓的供院，在外人看来应该是贺家最富有的地方，这里陈列着各色古物，花瓶、古画、书籍……没有一样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更引人注目的是，这里还陈放各种稀世武器，传说大多都是上古传下来的灵物……主桌上，空空的，他日陈放的神剑现在正在贺天颃手里。??“颃儿，你可知你手中的剑？”??贺天颃把弄手中的剑，说：“是把好剑！”??“它叫‘幻冥’，是上古朱雀护神手中的仙笛所幻而成的。”??“传说，当年朱雀护神为国死后，她的坐骑玄鸟怨气横生，怨天地不平，在人间掀起旋风，许多百姓受难而死，紫皇动怒，将玄鸟封入朱雀护神的红笛内，玄鸟悲闵，思过后便将笛幻做木剑，誓言灭尽世间不义之人，来弥补自己的过失。”??贺精明看向自己这个顽孙，叹道：“颃儿，江湖，爷爷不想你被卷进去。”??提到江湖贺天颃眼睛一亮，不禁问：“爷爷，您以前走过江湖？都说江湖是个好地方，英雄豪杰齐聚一堂，行侠仗义，肝胆相照……”贺天颃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贺精明苦笑，道：“好地方？年轻人呐……”??“爷爷，江湖。”??贺天颃要问贺精明什么，抬头一看，贺精明早已走出了供堂。?“爷爷，这剑？”??贺精明继续往前走，隐隐说：“既然喜欢，那就带着吧。”????夜里，贺府突然骚动起来。??“少爷！少爷！”??贺天颃正睡的香，根本就听不到什么。??“哐”房门被撞倒，贺天颃惊醒，一个翻身站在床前，家丁全拥向贺天颃，颤道：??“少爷……少……爷……救……救命。”话未说完，一个庞大的东西横飞向贺天颃，贺天颃用力一挡，那庞大之物砸向墙面，重重落了地。贺天颃走过去，借着残射进来的月光，贺天颃看清了地上的庞大之物，贺天颃脸色顿时由青转白。他不敢相信，刚才飞来的竟然是自己的爷爷贺精明，自己居然没认出来，还还了一掌……贺天颃颓然坐地，血，都是血……白天还冲自己发火的爷爷现在就躺在自己面前，身上许多被剑锋划伤的地方，血如泉涌出……贺精明手微微动了动，贺天颃忙扶起贺精明，理智让他迅速的在贺精明身上点穴，贺精明笑着轻咳，道：“没……用的，颃儿。”??贺天颃不停手，仍在竭力点着贺精明身上的穴位??“咳……咳报应……报应来了。”??贺天颃这才意识到贺精明要跟自己说什么，停下手：“颃儿，江……湖……”??“她……复仇……”贺精明手一垂，脸上却像是释然的笑容。??“爷爷！”??贺天颃看着贺精明死去，莫名的恐惧窜了上来，一个大男儿，居然哭了。????“哭有什么用！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冷冷的声音入了贺天颃的耳，贺天颃猛抬头，狂吼：“是你！是你杀了爷爷！”??贺天颃没看清是谁，抡起拳头就朝声源砸起，然而，拳头未出半步，贺天颃就被一道剑气震射出去，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血立刻从嘴角盛了出来。贺天颃一抬头，一把剑直至咽喉要处，只离了半寸，贺天颃看着指自己的剑正是那“幻冥”，惊道：“‘幻冥’……‘幻冥’在我房里，你怎么拿到的？”??贺天颃一剽自己睡前挂剑的地方，根本什么也没有。??“贺精明告诉过你，‘幻冥’杀尽世间不义之人，你难道忘了吗？”??“幻冥”突然指向房里死在血泊中的贺精明。“而他，就是第一个该死的人！”??“你胡说，我爷爷是这里有名的善人，他不会是不义之人！”??“善人？你有问过他为什么不让你动供堂里的东西吗？你有问过他为什么不让你离开丰保县？你又问过他以前他是谁吗！”??闵沧海吼道：因为他是天下最不义之人！”??忽儿，一道风闯过，一个身着深蓝衣服的男子立于屋上，道：“好个最不义之人！杀了他你该消仇了吧。”??“消仇？”??“难不成你还要缴闹武林？”??“哼！天下人都不在乎我，我何必在乎天下人！”??……清楚的记得江湖人是怎么对待闵家上下的，不论老小，只要是闵家的就不是好东西，欺骗天下的人只有死……??“什么怨气也该消了，江湖恩怨”??“哼！消？我家灭顶之时，谁出来说过一句公道话？什么侠义完全是废话！”??屋上的男子想不出要说什么，低问：??“你是谁，为何要与武林为敌？”??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纱，一张清冷的面庞，贺天颃一惊，呼：“你不是今早那个和善的女子吗？” #p#副标题#e#??黑衣人惨淡一笑，道：“和善？”??屋上的人手微动，好象正竭力回忆着什么，惊道：“……闵天绝！”??黑衣人冷笑，大声道：“没错，我就是前任武林盟主闵天绝的独生女——闵沧海！”??闵沧海看了看屋上的男子，又看了看地上的贺天颃，一扔“幻冥”，贺天颃用力接住，只见闵沧海转过身去，说：“你不是想入江湖吗？从今日起，‘幻冥’在的地方，便是江湖。”??贺天颃稳稳站起，问道：“你不怕，有一日，我杀了你吗？”??闵沧海一笑，说：“若真有那日，沧海也不再是沧海了。”????三个月后，江湖上传言：??近来多了三个怪人，一个着深蓝衣袍，一个披红色大袄，中间像是为首的，一袭绿衫，头带一蓑莅。三人所到之处，均有诸多江湖人士莫明死亡，都说就是这三人所为。武林盟主曾下书，全力捉拿这三人，出动的人结果不是惨死，就是失踪。??“血魔……来了，大家快跑啊！”??“快跑！”??……??街上突然慌乱起来，一转眼，早已没了多少人。街道正中，闵沧海、贺天颃和蒙邯并排走来。??贺天颃一脸不满，问：“怎么都走了？”??蒙邯淡笑，道：“你在，谁还敢留啊。”??“我有那么恐怖吗？”??“呜，娘……娘……爹爹你们在那？”嘹亮的哭声同时传入三人的耳里，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看向向小女孩走去的闵沧海。??闵沧海来到摔倒的小女孩面前，端下身，欲扶起小女孩，小女孩大概才三四岁的样子，见到闵沧海，不哭了，伸手向闵沧海，还甜甜一笑，说：“姐姐。”??闵沧海一刹的失神，笑起。两个男人呆了，一向都不笑的“女魔头”竟然因为一个小娃子笑了。??“姐姐笑起来好漂亮！”??闵沧海伸手想抱起小女孩。??“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一个女子哭叫着跑来，推开闵沧海的手，一把抱起小女孩，笑哄着，说：“杉杉乖，都是娘亲不好。”??小女孩伸出有些脏的小手拂了拂自己娘亲的脸，说：“娘亲不哭，是杉杉不乖。”??闵沧海收回半空的手，看着这母女，淡笑，似是回忆着什么。闵沧海起身，走到两个呆楞的男人面前，小声道：“走吧，这个镇……还是算了。”??闵沧海说完看了一眼还在相笑的母女，向才来的地方走回去，贺天颃和蒙邯跟了上去。??“放了我的杉杉，杉杉。”??“娘……娘救我。”??背后忽然响起女子的哭喊声，闵沧海欲转身，贺天颃和蒙邯忙拉住，低喝：“别管！”??“哈哈……真是想不到，一向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也会发善心！”??闵沧海挣开贺天颃和蒙邯，迅速转身，飞上与那人对立的屋顶，冷声道：“杭三戒，放了杉杉！”??“杉杉？好亲呐”杭三戒咋着嘴，扛着杉杉的手更紧。杉杉感到疼痛，大哭。??“姐姐！姐姐救杉杉！”??闵沧海声音冷凝，道：“你是放还是不放！”??“你有本事，接好。”杭三戒猛然将肩上的杉杉向地上抛去。闵沧海立即飞去接住杉杉，向地面落去。杭三戒看是时候，抡起刀向一心救杉杉的闵沧海砍去。??贺天颃和蒙邯大呼：“沧海小心！”??一双手用力推开了闵沧海，闵沧海一个翻身刚站稳，杉杉忽然大喊：“娘……娘……”??一道血溅上闵沧海的绿衣，鲜红深深映入闵沧海的眼里，她不相信一个平凡母亲真的可以为自己的女儿，不惜牺牲性命。??“沧海，娘亲要你记住这些脸……是他们……是他们让闵家家破人亡……沧海……你要……报仇……报……仇。”……??闵沧海眼瞳从未有过的冰寒，她放下哭喊的杉杉，拔出‘紫潋’直御向杭三戒，没人看到闵沧海的剑痕，只是寒光一闪，‘紫潋’早已穿杭三戒的咽喉而过，杭三戒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瞪着闵沧海。??“紫潋”一抽，血喷涌而出，闵沧海走过来，抱起爬在地上的杉杉。??“姐姐，娘她……流……血了。”??“姐姐……娘她怎么了……怎么不理杉杉了。”??……??杉杉扯着闵沧海的衣袖，哭着喃喃道，突而，寒光一闪，闵沧海只觉背一凉，闵沧海一惊，杉杉被抛了出去，摔了地的杉杉哭笑着说：??“女魔头！是你，全都是你，害死了爹爹，娘亲伤心……她死了，她不会管杉杉了……杉杉要报仇！”??杉杉突然站起，猛扑向闵沧海，一个劲的大喊：“杀了你！魔头我要杀了你！”??闵沧海就呆呆的端坐着，背上，不断的涌出的血染湿了整片绿衫，惨笑道：“女魔头？呵……女魔头……沧海，四岁的娃儿都要向你报仇了呢！”??闵沧海颓然起身，拔出“紫潋”，她要杀了一却背弃她的人，无论老少！??杉杉似是没有惊恐，家人都被杀了，还有什么好想的！杉杉眼里不在是叫闵沧海时的天真，眼里，是两把剑，刺死了爹爹，娘却要带她走，杉杉和爹娘走过江湖，虽是四岁小儿又怎么了！??“嗖”一朵血花从杉杉嘴里喷出，溅上了还未动的“紫潋”。??“啊”杉杉痛呼，颓然摔地，双眼大大的睁着，只是渐渐没了仇怨，成了一片死灰色。??红色大袄飞扬，“幻冥”抵地，血不断的下滴，落了地，染成点点殷红。??贺天颃字字顿出，??“‘幻冥’灭世间不义之人！”??贺天颃，他已不在是那个莽撞的顽孩，眼里早没了色彩，一贯的幽深。??闵沧海一笑，嘴角溢出一丝殷红。??“沧海！”??“沧海！”??贺天颃和蒙邯大呼着。闵沧海眼前一黑，颓然倒下，喃喃道：??“我闵沧海……竟然会落在一个娃儿的手中，不甘心呐，沧……海……”??闵沧海昏了过去，蒙邯抱起闵沧海，两人向镇门走去。??原地，三人横躺着，早已死去……灰色的瞳里只是一片死灰色……风呼呼的席卷整条街道，冷清灌满烈风……??江湖，这不过是一个不完全的、残破了的一角，别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