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流氓

认识梅姨时我还小。

我和霞放学走在路上，迎面遇见了胖胖、白白的梅姨。她走过我们身边时，霞向我挤眼，提醒我注意她的背影--她长着一个很大的屁股。一个女人，扭着又大又肥的屁股无所谓地在街上走，在小孩子眼里真的是很难堪很丑陋，所以我一下子记住了她。

后来听妈说起梅姨，竞然满是赞美之辞，妈说梅姨非常智慧，业务能力很强，每年单位业务竞赛都得第一名，而且脾气好，对待所有人都很和气，大家都很喜欢她。

我去妈的单位，真地看见梅姨整日笑眯眯地，身边常围了一圈人，和她说说笑笑。有一次我还看见张叔的手从一些腿中穿出，捏了捏梅姨又大又肥的屁股，梅姨打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咯咯笑。

我不明白梅姨为何要打他，打完了为何要笑，回来说给妈听。妈说：“大人的事你少管，梅姨的丈夫是个窝囊废，根本保护不了她，她其实很可怜。”

一天傍晚，所有人都跑去河边看热闹，原来是梅姨和妈单位的洪叔在河边被洪叔的妻子撞见，她和梅姨打了起来。我去时，洪叔的妻子正在骂脏话，梅姨和洪叔一言不发地站着，梅姨的丈夫脸色铁青蹲在地上。那个女人骂了很久，后来她累了，开始小声哭泣。梅姨对洪叔说：“你给我写的信你还记得吧，你选择吧，要我还是要她。”洪叔的脸变得惨白。围观的人都看着洪叔，洪叔的嘴象鱼一样张来张去，最后说：“我要她。”洪叔的妻子笑了，她大声说：“破鞋！你以为我家里的真能看上你吗，他是逗你玩呢！”梅姨瘫在那里，在人们的嘲笑声中被她丈夫拉走了。

这之后的一天晚上，梅姨来找妈，她哭了很久，我第一次看到快乐的梅姨在哭。她拿给妈一沓信，说是洪叔写给她的，她说洪叔曾跪着求她和他好，谁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多年以后，我问妈为什么冒天下之不韪，听一个受世人所指的女子倾诉时，妈沉默良久，说：“爱一个人是很痛苦也很无奈的，那些信的确是你洪叔写的，他和她约定要一辈子在一起，梅姨并不是坏女人，她只是嫁错了人，爱错了人。”

梅姨的名声变得很坏，所有人提到她时不再讲她的名字，只是叫“破鞋”，但她丈夫终究也没有如大家推测样和她离婚。我再去妈单位时，梅姨依旧笑咪咪的，只是她身边不再有女人，只有一群男人，笑着围着她，目光象要吃了什么似地闪着。

后来梅姨辞去单位的工作，开了一家粮油店，人们都看见镇民政助理坐在店内的板凳上，头靠在梅姨怀里。接着梅姨被民政助理的大舅哥在大街上追着打。

我们家离开小镇数年后，一个朋友对我说起：梅姨最后和霞的哥好了，但不知被什么人告发，被县公安局的人当作女流氓用手铐铐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小镇，而洪叔则官运亨通，调到别的县任了一个什么大官。

“霞都快气疯了，她最讨厌的就是梅，谁想到梅竟然和她哥好了，真奇怪，那样一个胖女人，除了皮肤白没有一点出众的地方，竟会勾引那么多男人，而她丈夫也一直不和她离婚。”朋友说。

“不管怎样说，镇里出了这样一个女流氓，是我们全镇人的一种耻辱啊。”朋友最后总结说，他其时已成为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