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改了,但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2008-06-07 07:51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题记:尘世间最大的心痛,不是我你你却不懂,而是当你明白我爱你的时候,我的爱却不在了。

凌晨3点,我坐在燥热的绿皮车厢内,赶回外婆家,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三天前我就已经得知了外婆的病情,只是……只是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妈妈在电话的那头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外婆的病情,最后竭力止住了自己的抽泣声,带着哭腔说道:“你马上回来吧,马上回来,也许还能赶得上见你外婆最后一面。”

就这样,我坐在了凌晨三点的车厢里,赶往外婆家。

我的身体在不自主地发抖,我不停地翘着脚,试图掩盖内心的恐惧。是的,我害怕,非常害怕,害怕自己死掉,也害怕我的亲人死掉。死,是一个能让我害怕得发抖的字眼。生命,只是死神嘴边的笑。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害怕地回家,也是我第一次如此害怕地回外婆家。

外婆的家,从小到大的记忆中,似乎都是昏暗的。外婆家门口的那一小块晒场,尽管随着年代的变化,从泥地变成为水泥地,但不变的是上面密密麻麻的鸡屎。以至于我每次走到外婆家的围墙门口,总是提着不知所往的脚发着脾气,有时甚至是带着哭腔,委屈地叫着:“怎么又这么邋遢,脚都没地方放!”在这个时候,外婆就会从低矮的门口走出来,拿着把稀疏的扫帚,走到我面前,艰难的弯着腰,为她的宝贝外孙女“披荆斩棘”,扫出一条可以让她放得下脚的路来。也许就是因为嫌脏,所以我才会对外婆养的鸡充满敌意。可是它们又让我恨不起来,因为一进外婆家的门,我总能问到锅盖里透出来的鸡蛋香,而且我不用动脚趾头就能想到这是专门为我这位VIP准备的。每次回家前,外婆还会递上一只篮子,篮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中间躺着一堆光头光脑的鸡蛋。同时,外婆还会嘱咐几句:“吃完了就到外婆家里来拿,外婆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多的只有鸡蛋。”

如果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外婆家,外婆会让外公骑着小小的三轮车来我家,小车上放的是同样老式的篮子,同样厚的稻草,还有同样多的鸡蛋。

所以从小到大,我缺什么都不会缺鸡蛋吃。每当小伙伴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我总会很自足地炫耀:“我外婆家有很多很多的鸡蛋,而且我外婆不爱吃鸡蛋,这些鸡蛋都是给我一个人吃的。”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鸡蛋呢?你骗人!”

“我外婆就不吃鸡蛋!”我总会很生气又很有底气地和我的那些伙伴理论,红着脸和他们争论不休。

是啊,我怎么会那么无知,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里,有谁不把鸡蛋当宝?谁又会不爱吃鸡蛋呢?!

如果可以,我真想写下外婆对我全部的爱,我也想写下我所有的忏悔悔恨

因了我偏狭的自尊心,我曾如此残忍的伤害着我的外婆。

在我出生不到一岁的时候,外婆得了盲肠炎,住进了医院,开刀动了手术。由于当年恶劣的医疗水平,没过两年,手术过的缝口裂开了,只能再次开刀动手术。就是这些折磨,外婆的肚皮被拉得很大,日子久了,这些空空的地方就被脂肪填满了。所以从我记事开始,外婆就像怀了五六个月身孕那样大腹便便了。

我不讨厌外婆那个样子,但是我忍受不了同学们管我外婆叫“企鹅”时的鄙夷口气。于是在我偏狭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作祟下,我非但没有给外婆多一点的同情和怜悯,反而暗暗地滋生出嫌弃,以至于很害怕让我的同学见到我的外婆。不知道是我外婆感觉到了我的这种自私的想法还是由于自身行动不便,在我出生后的这二十年里头,外婆来我家的次数少之又少,甚至连每年过节那次都不能保证。

外婆很少有机会来看我们,而我又极力地回避着在别人面前见她的机会,所以,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上学路途的变远,我们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去外婆隔壁某某家玩了。”

“看到你外婆了没?她在家干嘛呢?”

“太晚了,没去外婆家。”

“你这孩子,这么不顺!”

在妈妈充满责备的语气里,我会感到阵阵愧疚,可心里总有另一个声音在为自己辩护。我就是这样自私的、贪婪的,甚至是近乎卑鄙的享受着外婆的爱,却吝啬得连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肯给。也许这一次,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会用同样残忍的方式来折磨我,要我明白我是这么的不知足,这么的残忍。

凌晨3点,天空中的星星依旧闪亮,吹入窗内的风依旧燥热,脸上的泪水早已被迅速地风干,留下无形的泪痕和皮肤紧绷的感觉。

凌晨的车厢里出奇的安静,只有我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翻滚着,断断续续地播放着幼时记忆画面:外婆抱我坐在她的膝盖上,面对面的,她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拉推拉推,我的头一下撞进她软软的肚子里,一下又仰面躺在她的膝盖上。她的口里快乐的唱着:“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外婆叫我是好宝宝……”

火车在石子路上一路向东,向东……

外婆,请再爱我一次,再疼我一次:等我,等我回来……

后记:我已经改了,但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