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童年的记忆是灰色的。

那时住在一个偏僻的小村里，也许4、5岁的孩子就显示出了卓尔不群？反正当时没有朋友、没有伙伴，每天的打扮就是戴着一顶舅舅用报纸做的美国大兵式的军舰帽，手里拎着墨水染黑的木头手枪，像个掉队的杂牌游击队员那样在奶奶家门前的大柳树下来回巡逻。

那棵柳树在爷爷去世之前被砍倒了，大家都很留恋。柳树前面是一条河，河边也有柳树。父亲说过从前河水很大，下大雨的时候就无法过河，就可以不用上学了。现在河水早已干涸了，红褐色的河床裸露着，寸草不生。

当年最值得骄傲的是父亲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永久牌，或者凤凰牌。骄傲得就像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肯定无照驾驶的二手车的司机在对狐朋狗友们吹嘘他刚闯了红灯。

当年最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脚踩或手摇脚蹬子，车轮就会转；最迷恋的是拼命地用手摇，眼盯着车轮飞快地旋转，再猛地捏住车闸，迫使车轮嘎然而止。

有一次玩得尽兴，不知不觉中自行车倒了，重重地压在身上，而头部撞在喂猪的槽子上，不得不品尝了一大口动物食品。那哭喊声一定是惊天动地。

事故的直接后果是被父亲踢了一脚，远期影响是从此对自行车敬而远之，以至于多年以后为了骑摩托车才开始学习自行车。而自从几年前从摩托车上摔下来滑出30米、在床上趴了3个月之后，无论摩托车还是自行车就都不敢接近了。

童年的记忆是不连贯的。最惨重的失败是跟姨妈家的表哥打了一架，脸上至今留有伤痕；最尴尬的场面是大人开玩笑说把全村最破落家庭的脏兮兮的二丫头给我当媳妇，吓得几天不敢出门。

童年的记忆是不清晰的。怎么也想不起表哥的腿是怎么瘸的，外号叫祥子的是怎么变成了结巴，二丫头后来嫁给了谁，听说她天天挨打，生了3个女儿。

童年的记忆似乎只有这么多了，好像已经随着小河一起干枯了，被遗忘了。

许多年以后，站在老柳树曾经的树荫下，透过如血残阳的斑驳，仿佛看见萧瑟的山谷中慢腾腾地走来一挂破旧的牛车，那头忠实的老牛迈着沉重的步子。车上斜倚着体弱多病、疲惫不堪的爷爷，一旁紧紧依偎着的是与他相依为命的满头白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