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断人肠

2008-06-16 13:06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鸿蒙初开,万物次生,生生不息,遂成文明。古蜀国经蚕丛鱼凫拓荒辟土,建成天府盛世,某年某月某日,天降神童,名曰杜宇,同年于江源水井之中,泉涌而出一女子,名曰梁利,二人成人以后,结为夫妻,带来的稻作文明和金属冶炼技术,大大提高了社会生产力和人民的生活,得到当地土著的拥护。此时蜀王年迈,正觅接班之人,遂推杜宇为王。杜宇一心为民,重视人才,他任用鳌灵治水,但是鳌灵自以为有功,便污蔑杜宇与他的妻子私通,发动大臣将杜宇赶下王位。杜宇逃至山中,虽多次想夺回帝位,但总以失败告终。于是化而为,成为杜鹃。整日整啼叫:“子归子归……”直至嘴上流血也不停止。由于有了这样的传说,加以杜鹃鸣叫凄惨,它也就成了凄凉与悲哀的化身。杜鹃声声断人肠,因其叫声,人们又称之为子规。

杜鹃声声断人肠,凄凄哀哀痛难当。世间恩虽无尽,离别无端惹人伤。人世沧桑,生计所忙,往往有情人难以厮守相伴,花秋月夜,风晨,怎么能不引人哀伤悲怨!“尽寒食雨草萋萋,著麦苗风柳映堤。等是有家归未得,杜鹃休向耳边啼。”(无名氏《杂诗》)眼前景象已使人思乡情重,哪里还敢听那夜半的杜鹃啼叫声呢?唐代诗人沈佺期也是个多情才子,他虽喜欢遍游名山,但往往于静夜之时,产生思乡情怀,其《夜宿七盘岭》写道:“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春草绿了,情思也涌动了,内心的那份离家的伤感,便由而畔杜鹃声勾起。宋人贺铸写了一首《忆秦娥》,将深夜的苦思表现得尤为凄凉:“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夜晚里梨花落地成雪,本来已让人凄哀,但作者觉得用凄断一词尚嫌不足,当那份凄凉不能用普通的词汇表达之时,词人便借了杜鹃来渲染一番。晏几道的艳词中也是少不了杜鹃的:“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鹧鸪天》)赏花本是美事一庄,可偏偏要在那百花丛中冒出声声杜鹃的哀鸣来,哪里还有什么赏玩的乐趣,反而牵出了满腹的幽怨来。春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季节,可也是个让人伤怀的季节,文人墨客本来是多愁善感之人,若听了杜鹃声声呼叫,自然怀人怀乡。“积垒可怜飞燕苦,伤春无奈杜鹃啼。”(王冕《春日即事》)有了杜鹃这一层伤感的春景,心肠再硬的人也控制不住了。若是有那丧吊的成分,离别的哀怨,恐怕这份伤感就要折杀人了:“庄生晓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锦瑟》)李商隐对亡妻的牵挂悲悼,也只有杜鹃的啼声才能完全表达出来了。

杜鹃声声断人肠,凄凄哀哀痛难当。世间友谊虽无尽,离别总也惹人伤。不止离开家庭亲人的人有这许多伤感,就是那朋友相别,因为情深意重,也往往要愁苦凄怆一番。“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送梓州李使君》)唐代田园诗人王维用绘画的手段,画了一幅山水丛林杜鹃图,将送别李使君的心情描述了出来,相信李使君不用多言,就凭这一首带画的诗就能明白王维的心意。大诗人李白在给自己的好友王昌龄的诗中,也借杜鹃哀鸣来表达对朋友的牵挂:“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诗中以子规啼写心情,包藏多少的同情,多少的支持,有李白这样的好友关心自己,相信王昌龄也会很快摆脱贬谪的不快。元稹在与白居易的应和诗中也写到了杜鹃:“知君暗泊西江岸,读我闲诗欲到明。今夜通州还不睡,满山风雨杜鹃声。”(《酬乐天舟泊夜读微之诗》)这一声声的杜鹃的啼叫也许是想象的意象,但却能隐含自己对老朋友身体与命运的深深关切。好朋友音信相同,有来有往也还罢了,若是长久分别,天各一方,那更是挂人肚肠。“湖草初生边雁去,山花半谢杜鹃啼。”(《酬浙东李侍郎越州春晚即事长句》)长期以来好朋友只能书信交往,写一首应酬诗却只能独自欣赏,难怪刘禹锡要描写出这样一番眼前景象入诗了。

杜鹃声声断人肠,凄凄哀哀痛难当。沉浮宦海忠臣意,天涯沦落惹人伤。对于那些仕途崎岖,人生坎坷的文士来说,也许他们要比别人多一层感伤,多品尝一些人生的凄凉。虽然范仲淹也劝告文人们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是,试问天下豪俊,这样境界几人能够?白居易还算是个看得通透的人,可当他遇上了同样沦落天涯的琵琶女时,不由得厌恶起自己的江州来了:“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琵琶行》)如此既无音乐,又偏僻荒凉的所在,哪能不让他追忆长安的荣华!其实与白居易一样遭致贬谪的大有人在,可偏偏白居易仕途心重,抱负远大,所以难以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后世和白居易命运相同的还有辛弃疾和陆游这两个侠士文人,白居易身处大唐衰落时期,而辛弃疾和陆游则处于南宋苟安时期,难怪他们会落得相同的命运,朝廷有昏君奸臣,地方是动荡以后的满目创痍,而真正想有所作为的人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此心不悲何人悲?辛弃疾在《定风波》写道:“百紫千红过了春,杜鹃声苦不堪闻。”眼下的春天过去了,大宋的春天也过去了,这杜鹃声唤的是大地春回还是大宋雄心的回归呢?陆游也许遭受的心理创伤更重一些,他的词句则带了更多的烈士暮年的感慨与悲怆:“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催成清泪,惊残孤梦,又拣深枝飞去。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鹊仙?夜闻杜鹃》)其实,文人们的感慨多是徒劳,一个昏庸腐朽的政权凭几个迂腐的文人侠士也是无能为力的。倒是李贺还有独特的个人情怀,他不问朝廷事,把眼光盯着了下面那些苦难的百姓:“夜雨冈头食蓁子,杜鹃口血老夫泪。”(《老夫采玉歌》)关心民间疾苦也是有才之士的本分。

杜鹃声声断人肠,凄凄哀哀痛难当。世间多少悲愁事,千古遗恨惹人伤。“咽雨哀风更不停,春光于尔岂无情。宜须唤得谢豹出,方始年年无此声。”(唐贯休《闻杜宇》)古人对于杜鹃的感受,我们现在只能从诗词中去领悟,从古代诗歌中挣脱出来的杜鹃,现在依旧在春天的山冈上鸣叫,那声音已经少了些凄凉,多了些吉祥。时光过了几千年,那蒙冤的杜宇恐怕也已经忘记了那些陈年往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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