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愿无违

2010-09-22 19:34 | 作者:雨打,窗扉 | 散文吧首发

曾经有这样一个男人,把高官厚禄、千金封侯的夙愿抛之九霄云外,用铮铮傲骨奏出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的誓言。

曾经有这样一个男人,看惯了红灯绿酒、市井豪华的喧嚣与无奈,挥一挥衣袖,用挚情与洒脱勾勒出田间最美的一笔色彩。

这个男人,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忧伤、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拒之门外。

这个男人,明白世上有一种理想的坚守,需要的不仅仅只是自身的觉醒和避世的无奈

所以,他,陶渊明,只愿: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写在前面

胸怀大志,怀才不遇

东晋哀帝兴宁三年,浔阳紫桑,落魄官府,传来第一声婴儿的哭啼。

陶家又添男丁。

谁也不知道,这个男孩的出生对于这个落魄的官仕一族将会有一段怎样的传奇。

二十年后。

还是那个自幼学习六经、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风流少年,还是那个怀抱雄浑夙愿、大地苍生的陶家公子,任由泰山的疾风吹乱耳鬓的发絮,任由苍鹰高旋在黎明的上空。是那一份雄浑造就了“猛志溢四海,骞翮思远翥”的雄心壮志;是那一份睿智造就了“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的博学与自信;是那一份淡然,造就了“闲静少言,不慕荣利”的坚守与高贵。生活的贫苦在他面前早已显得无足轻重,而精神的高贵使少年陶潜愈显强者之气。

浩海蓝天,唯我独尊。

年近而立,仕途峰回路转,陶潜的心紧紧与民生连接在一起,然而,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时代的捉弄,使得命运终究给不了他展示才能的机会。祭酒、参军这样的小官,他都做透了、做厌了,然而那些各缰利绳、那些小人得势、那些老谋深算、那些人格缺失,却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身心。该怎么办?是浊入世俗的洪流,还是坚守灵魂的高贵,那些本来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为什么却时时拨动着他那即将崩溃的神经。终于,在那声毅然决然含着热泪与深情的疾呼后,陶潜的背影永远消失在了那醉酒迷烟的世态炎凉中。

“吾不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

那揪心的偏执如此极端。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他说,他是笑着耕种的,一犁一犁,在芬芳的泥土气息中寻找着属于他的诗句。

着那苍健的山峦,不然怎么会写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爱着那弱柳扶风的枝条,不然怎么会写出“榆柳荫后擔,桃李罗堂前”;他是那么爱着那幽僻而清幽的田间小苍,不然怎么会写出“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他是那么爱着那下酿香的美酒,不然怎么会写出“欢会酌春酒,摘我园中荒”;他又是那么爱着那些和他月下酌酒的父老乡亲,不然怎么会在权贵面前说出“且共欢此饮,酒驾不可回”。

此等率真,此等悠闲,此等超脱。

微微烛光,吹响黎明的破晓;张张黄卷,点亮的无声。轻转滚滚红尘,碾过朗朗晴空,谁是谁非不由得谁搬弄。那尔虞我诈的硝烟不见了,只留下泥土扑鼻的清香;那勾心斗角的弄权不见了,只留下卞羽的晚风;那些用生命青春自己的良心追求着的各缰利绳不见了,只留下星光下悠扬的琴声阵阵。

倚锄望,荷岸青青;采菊归,芳香阵阵。

陶潜爱菊。

本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菊花,陪伴他走过失意痛苦,走过春秋;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菊花,沉醉了他千年的故事、万年的芬芳;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菊花,教会了他怎样熬过孤单与离愁、黑夜与白昼的变化。

陶潜嗜酒。

他说,他性嗜酒,却家贫不能常得

他说,他造饮辄尽,期在必醉。

他说他在酒里看见了人间百味世态炎凉生命的过往如此不堪一击。

他说他在酒里看见了人性的觉悟良知的发现人格的坚守和高贵。

可是,酒醒后,一无所有。

不管你是否愿意醒来,生命中永远不可能有桃花源

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

斯人已去,名垂青史

元嘉四年,秋,残菊纷飞,

那个曾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仙人,那个心若止水淡然纯美的诗人,用最后一口气。用颤抖的双手写下人生最后一笔。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笔落。

碧落黄泉,红尘往事尽随烟。

天下再无菊花。

为什么你的才情你的博学不能真正地造福一方;为什么你的痛苦你的辛酸你的泪水只由一个人承担;为什么生命中的桃花源仿佛天边的星辰遥不可及,为什么那顶沉重的乌纱帽却如蛇蟒一样成为你放不下的精神枷锁?

这是为什么,陶潜?

是你真正地看透了红尘喧嚣市井繁华,还是你厌恶了尘世失去了韶光,是你永远遇不到你生命中的钟子期,还是你真正愿意放弃所有的现实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精神乐园?

是这样吗,陶潜?

我不知道,在脱离世俗的那个转身时你内心的痛苦你内心的绝望;我不知道,你是含着怎样的热泪怎样的心情看着父老乡亲最后乃至自己病死饿死;我不知道,你一个人抱着浊酒时是否真的忘乎其外;我不知道,你的一锄一犁一担一挑真的经历了心灵的挣扎灵魂的彻悟?

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你没有走,无数的田园诗人用他们的才情延续着你未唱完的绝响;谢眺用“余霞散成琦,澄江静如练”继承了你的空明与澄澈,王维用“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情思继承了你的真诚;孟浩然用“人事有谢代,往来成古今“的理性继承了你的冷静,用终生不仕的实际行动兑现了心灵的坚守。

你让所有的诗人明白:不为诗而诗,为文而文。只道心之所想,文之所就。

你让所有的隐士明白:既而辞官,既而归园,则执杖耕籽,乐乎田间,忧乎田间。

你让所有的后人明白: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放手,即使一种幸福

这是你用一生诠释的内涵,

千年风雨,衡宇岂复存于世;寥寥诗句,容膝仍屹立于文。

历史的长河淘不尽英雄的故事,岁月的长风吹不老倾城的容颜。一千六百年的风雨过去了,然而历史的烟尘并没有遮蔽傲骨的灵魂,宛如一颗最亮的星辰,于千秋传唱不息。

永远的陶潜。

写在最后:读陶潜,总是怀着一种既尊崇却迷茫的心情,总是担心自己语言的苍白玷污了他灵魂的高贵。其实读罢,只是发现陶潜真的是个聪明人,他真正回归到了人性本位从而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一个只靠笔杆子混饭,一个没落贵族出身的陶渊明即使有补天之才,又有何用武之地,就凭他能够扭转乾坤大济苍生吗》他太清醒,所以既然不能达则兼济天下,那么只好穷则独善其身。

苏轼曾经这样评价陶公“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我想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当我们成天沉迷于物质的追求财钱的收敛时,不仅仅只是我们自己的悲哀吧。

其实那些事情,我们早已看清,只是放不开。

放手,就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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