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文人可爱的家园

2010-06-20 00:10 | 作者:青城诗客 | 散文吧首发

成都——文人家园

谁不说咱家乡好,这是中国人很有情感的一句老话。我出生在北京,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少年时光,对她的热爱是不言而喻的。何况皇城根下的人傲视天下,总觉着哪儿也没咱北京好。可我打小儿就不太认同这句老话。理由很简单,上小学时学的几首唐诗,击起了一颗童心中无限向往的波澜,那是古往今来受过文化启蒙的中国人一辈子都会背的几首诗啊。那诗中描绘的令无数人向往的仙乡画境就是——成都。

“好时节,当乃发生”之时,“窗含西岭千秋,门泊东吴万里船”;“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家入画图”之境,“都江堰水沃西川”,“仙经最说青城峰”。美得让我心驰神往,美得让我绕魂牵。长至弱冠,在我崇敬的老舍、朱自清等老先生的文章里,我又惊奇地发现文化大家们如出一辄,都发自肺腑不吝笔墨地赞美成都,认定她是宜居之地、理想家园。以至土生土长的老北京,还在美国当过教授的老舍先生表达了强烈的归隐之心。由此,早已神游九州的我,开始执着地关注、了解、比较、鉴定这西南一隅的天府之都。

其实,成都的魅力,在很多时候,我是在远离她的地方感受到的。在计划经济年代,上海的服装和成都的饮食同样享誉全国。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春节,我在北京四叔家吃年饭,席中,婶婶端上了一盘青炒豌豆,一碗豌豆尖汤。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在那个年代的北方严里,根本不可能有的尤物。那青翠圆润的一盘绿珠,那一碗嫩绿鲜香的翡翠,在陈久单调的白菜萝卜的北方菜品里是那么夺目诱人。婶婶说:“这是一个大首长坐飞机从成都带来分给我们的。”于是,我第一次终生难忘地尝到了成都鲜美的滋味。

又过了一年,我在郑州,春节前一个铁路局的朋友借调到跑成都的列车,行前说回来要带一件礼物送我。几天后,朔风肆虐之时,她累得娇喘嘘嘘地把一盆盆景送到我家了。我又一次震撼,这那里是盆景,分明是一盆绿色的精灵啊。一株白花如雪、青翠欲滴的六月雪,婀娜多姿地生长在被盈盈的厚厚的绿苔包裹的花盆里,摆在案上,与窗外萧疏冬景的反差何其大也。朋友说:“这是我在花市上买一个青城山花农的。”于是,我第一次终生难忘地嗅到了成都清新的气息。

迫于生计,辗转南北,以后的十几年里,我一直没有到成都的机会。此间居江浙,游汴洛,走京津,叩齐鲁,下湘粤,甚至已溯江而上到了奉节。华文人公认的文化沃土和宜居城市只差蜀地没实地考察过了。说考察,好像不是我等文人口中之词,但既然用了,当然就是慎重之择。因为,我早以一个文人的口味和标准,在选择一个文人理想的生活和发展家园。其原则就是,她必需具有一个文人喜爱的全部元素,具备物质到精神,自然到社会,传统到现代的所有优越条件。即从历史传统——人文环境——四时气候——自然生态——山水风貌——民情民俗——饮食娱乐——农林牧渔物价水准——通讯交通等等都是我要考察的。而已到过的地区,都因为有重大的缺憾被一一否定了。

1993年11月,我终于在过了不惑之年后,第一次飞抵成都。尽管只有短三天行程,还是在成都作家安知的安排下,走马观花地游览了杜甫草堂、武侯祠、都江堰、青城山等名胜.汉赋唐诗宋词中的生动文字逐篇演化成一个个鲜活的形象,我如饥似渴地调动一切感官来享受这迟来的盛宴。然而,三天后,又回到黄土地,大开眼界的兴奋和杯水车薪的不满纠缠在一起,我面壁长叹,展转反侧。郁闷几年后,我痛定思痛,决心以断腕之魄圆成都之梦。1998年至1999年中,又经几次来蓉,终于在新世纪之初,放弃了“落叶归根”的机会,抛开了身外之物和市井之虑的我,追寻无数先贤的足迹来成都安了家,新宅取了很诗意的斋号——“登临庐”。几年后,我在为成都画家罗巨白画作《芙蓉小》的题诗中表达了此时的心情,诗云:“系马停舟即是家,行吟卅载遍天涯。八千里路入西蜀,为看芙蓉九月花。”

光阴荏苒,如今我在成都已生活十年了。我对成都的感情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日久弥深。成都是一瓶千年的陈酿,含蓄着醇美的内涵;成都是一杯雨前的新茶,洋溢着清新的味道;成都是山谷的幽兰,风吟着高雅的韵味。这里有令中国文人太多太多沉醉的东西。

成都对中国文化的滋润应自都江堰肇始,当驯服的岷江水流经锦城,山河锦绣、经济富庶的天府之国就催生了古代中国又一个文化中心。仅在本土文学方面,杜鹃啼血的动人传说,司马相如、扬雄的典雅大赋,陈子昂、李太白的传世诗篇,苏氏父子的万古雄文,杨慎的千秋绝唱,直至近现代的谢无量、李劫人、巴金等的文学名著都是让中国文人心仪仰止的高峰。曾流寓锦城的杜甫、元禛、陆游、黄庭坚、直到近现代的老舍、朱自清等先贤的无数名篇。更将成都的魅力渲染到了古今中外的每个角落。这是神州大地任何城市都难以比肩的。在成都及周边,先贤的胜迹大多可寻可访,保护良好,尽可发思古之幽思,得古贤之仙气。我把家安在草堂北门,经常沿着浣花溪水,在万竿修竹掩映的草堂外漫步,耳濡目染,诗心渐开是不言而喻的了。

与我生活过的地方相比,成都的人文环境是十分可人的。初来时,前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和惯性思维,使我从不在初次见面的场合自我介绍是诗人,因为在那些地方很可能招来异样的目光或愚昧的调侃。当我第一次被朋友带入一个古玩商人圈子时,听到朋友介绍我时说道:“这是马老师,是诗人。"之后,顿时有点紧张,生怕重蹈覆辙。没想到的是,几个老板模样的却同时兴奋起来,热情洋溢地站起来,一脸真诚地上来寒喧。纷纷诉说经商前对文学的热爱,有的还随口大声背出几句当年的得意诗作。那天的聚会,意外的变成了一次文学与人生的硏讨会,这些腰缠万贯的商人们争论着陈子昂,评论着李太白,回味着苏东坡。我酒后的几首即兴之作也成了焦点,受到了平生未有的盛赞和礼遇。以后的几年里,这种经历比比皆是。由于几千年从未中断过的文化积淀,这方水土对文化的尊崇和热爱深入人心,一个有点儿追求的文化人是很有人缘的。春秋往复,我的社交圈迅速扩大,文学、诗词、楹联、书画、文艺、收藏界的朋友你来我往,几年中的精神收益远远超过了在北方的几十年。

成都生活的环境、风俗和节奏与传统文化人惊人的合拍,这座名城似乎就是为文化人量体定做的。悠哉悠哉,滋滋润润。每逢周日或大家约定的日子,市内送仙、百花潭、浣花溪、大慈寺、望江楼、文化公园及郊外无数的农家乐都是雅集的上选。或在茂林修竹下,或在荷塘曲水旁,在茶香与酒香的氤氲中,谈古论今,品画评书,交流信息,指点新人。兴奋了,众人击掌吟唱几句;困乏了,斜靠竹椅小睡片刻。这是何等的潇洒惬意,从容恬淡。当年的竹林七贤也不过如此吧?还须称道的是,这类活动的消费十分便宜,最低十元钱就可茶饭全包,是我等穷文人可以承受的。对此,我曾有诗云:“芙蓉城内古风微,摸底河边笑语飞。书画琴棋同类聚。功名利禄早相违。虽无国士摆时事,却少瓜娃夸锦衣。一盏香茶相顾盼,三杯老酒不思归。”

古诗云:“文章须有江山助。”讲的是自然环境对文化创作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成都市内自驾或乘车,往东西南北任何一个方向走一个来小时的车程,都会进入景色如画的风景区。或小桥流水,或名山大川,或田园风光,或古镇风情,处处诗情画意,时时陶醉其中,早已是我很经常的体验了。成都四季皆可游,八方皆有乐。春天花信频频,崇州梅花、新津梨花、龙泉桃花、郊外菜花等等都是醉人的盛景;至于锦江两岸、小巷民居,姹紫嫣红的随处可见。夏日即可到青城山、邛崃山、天台山、九峰山避暑。秋天到米雅罗看红叶。冬天到西岭雪山玩雪、洗温泉。如精力充沛,再玩远一些,半天之内,或经都江堰进入阿坝莽原,或经雅安过二郎山进入雪域高原,那绝对是让人心灵震撼的一次洗礼。尤其是面对圣洁的贡嘎、雅拉、仙乃日等突出云端的大雪山和碧玉般的高原海子时,顿生犹如走入天堂般的感觉,物我皆忘,天人合一。此时此刻,一个倍尝艰辛的文化人岂能不热泪盈眶。仁者爱山,智者爱水。汲取山水灵气,化为锦绣文章,难道不是我等文人一致的梦想吗?成都,则是文人圆梦的神奇殿堂。

成都的人文积淀有极丰富的内容,可以到鹤鸣山、青城山、青羊宫探访道教之妙;可以到大慈寺、文姝院、新都宝光寺、崇州上古寺、郫县平乐寺交流佛门之理。金沙遗址、望从祠、四川博物馆展现了成都悠久的辉煌;武侯祠、草堂寺、望江楼可与圣贤神通千载;放水节、水龙节、火龙节、赛歌会、龙舟赛可让人乐不思归。倘若想体验名士风流,尽可去顺兴茶馆、锦里一条街听听川戏,捧捧名角;倘若想挥毫泼墨,尽可去巴蜀诗书画院、丙戌书画社、送仙桥艺术城与丹青谋面切磋;倘若想回味学府生活,尽可去川大、华西、交大及中国最古老的学堂——石室中学听朗朗书声;至于想风花雪夜、柔情似水,尽可在四大才女卓文君、薛涛、花蕊夫人、黄娥的故事里寻找感觉了......

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古文人多喜爱饮食,生活在成都就是天下第一口福了。川菜以成都最为经典精致,闻名天下的“川菜之魂”——郫县豆瓣烹制出无数的佳肴;小吃种类繁多,担担面、钟水饺、赖汤圆、龙抄手、三大炮、豆花、凉粉、夫妻肺片、冻糕、叶儿粑、肥肠粉等价廉物美;茶有竹叶青、毛峯、三花、碧潭飘雪;酒有五粮液等四大名酒、文君、洞天乳酒和邛崃高粱酒泡制的各类泡酒。如今,我不仅会品尝,而且学会了几手川菜,其水平可以让每年来旅游的外地亲友们大呼过瘾;家中自制的的几十斤泡酒多达五、六种,没有这些杯中爱物,又如何感受到成都最醇厚最让人醺醺然的滋味呢?更遑论新的创作灵感了。

成都的文化得益于成都的养育,成都的文化滋养着九州,成都的文化影响着世界。在成都生活着生活过的文化人,以其特有的风格滋润着古今文坛,让人如坐春风,如饮玉液,如听高山流水,如对明月清辉。成都,是文学成长的沃土;成都,是文人可爱的家园。成都不是白璧无暇,但对一个热爱她的文化人来说,她的暇疵,也是激发创作的动力。今春,我在一首《寄北京诸诗友》的诗中,表达了作为一个文人安家成都的情感:“锦水波声沁士心,青城山色润衣襟。时时翰墨邀茶饮,处处丹青呼酒斟。归去来兮缘梦断,登临久矣自沉吟。飞鸿莫道寒梅事,我在江楼听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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