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

2010-04-20 16:24 | 作者:云朵 | 散文吧首发

童年趣事

(一)看电影

70年代的农村,还没有媒体和网络,电视也是很奢侈,极少见的,到80年代才慢慢普及。最常见的文化活动就是放电影、演花灯了。有段民间小调这样唱到:“……小石友放电影,我也瞧得着……”足见电影放映员在姑娘们心目中的地位。因此,人们会记得县里放映员的名字,熟悉剧团每个演员以及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他们就是我们心目中的明星。

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看电影,那时候的电影都是同一个片子,在各村公所巡回放映。

放电影的首选场地,是我们村的打谷场,那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听到广播里通知了放电影的时间、地点和电影内容,就会提前去占位子,家里的长椅子、小凳子全都派上了用场。大人们收工后,吃饭时就只能站着,吃过饭就会来观看。我们占位子的小孩因为要坚守岗位,就不能回家吃饭了,不过也不用担心会饿着,大人会带干粮给我们。到放映的时候,看到家人对自己占到的最佳位置很赞赏,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在放映正片之前,通常都会有一些以科普知识或者政治有关的加映影片,但不管看的是什么影片,我们都会看得很惬意。

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意料不到的“状况”。我们一得到消息,就会撒开脚丫跑回家,按照惯例在老地方占了好位子。然而,等放映员到来了,却在另外地方挂起了银幕,架起了机器,于是,我们一天的功夫就白费了。大家一窝蜂的提着各自的椅子挪窝,原来占在后排的现在恰恰成了前排。这时候就会有矛盾出现,小孩子们为了放下自己的另一个椅子谁也不让谁,就会打了起来。

看电影时,我们最喜欢换片时候的空隙,银幕上一片白色,没有任何内容。占到好位置的我们,就可以利用放映机的光,在银幕上用手做出各种形状和造型,这恐怕就是我们眼里最早的“手影”吧?一旦放映开始了,我们就会循规蹈矩的坐好。

最难过的是到别的村看电影,他们村的小孩可是占了天时地利,早早就占了位子,即使没有椅子占,他们也会想出鬼点子,把田地边人家拓好了已经半干的土基抱来占着,或者是用瓦碴画一块地盘“××家的”,谁要是敢占,就是背鼓上门——讨打了。

没办法,正面的看不到,我们就看背面。背面的效果也不错,而且,没人跟你抢,不用挤头夹耳朵的,你想摆什么造型看都行,我们不禁在那偷着乐。不一会,问题出来了:银幕上的英雄都用左手拿枪,枪法那么好,怎么就一枪一个准呢?心里嘀咕着转到正面去,一看人家正面都是右手拿枪呢!我们一下子兴味索然。

有时候既占不到正面,也不想看反面时,我们就会爬到附近的墙上或是树上。虽说站得高,看得远,可这样看有这样的危险。小孩子总是没耐性,有时看着电影也会打瞌睡,一不小心,“咕咚”一声,准是谁掉下去了。伴随着惊吓的哭声,一时场上乱成一片,孩子的哭声,家长的呵斥声,把聚精会神看电影的人全吸引了过来。幸而地面都是土,没什么大碍。以后,大人们再不许我们上树、爬墙。

六岁那年,生产队的拖拉机在机声隆隆地犁田,我和几个小伙伴正轮流着坐上去过上一把瘾,有个大一点的孩子来找她妹妹,说邻村放映我们村已经放映过的《保密局的枪声》,大家立即蜂拥而去。我什么也没考虑,也没告诉在生产队苦工分的母亲,就和她们一起去了。

端了河边正在晾晒的几个土基来,就是我们的凳子。天渐渐黑了,电影也开始放映,兴奋了一天,闹了一天的我们静下来看电影。银屏上的英雄机智勇敢,狡猾的敌人凶残狠毒……不知不觉,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我听到身边人群闹嚷嚷地散开时,我睁开双眼寻找同来的伙伴,她们都不见了,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冷风吹来,我一个激灵猛醒:我在哪?……我好像是和小伙伴一起来的呀……她们呢?……我不认识回家的路啊!这下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又冷又怕,站在晒场中央不知所措,也不敢贸然乱跑。

看着身边的人都要走光了,我急得大哭起来。就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远远地传来姐姐叫我的声音。我象见了救星一样,扑过去抱住姐姐就不撒手。

原来,天黑了,妈妈她们收工回来不见我,到和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家找,才知道了我的行踪,就让姐姐来接我。人很多,每次换片的时候姐姐就叫我,可我睡着了,根本没听见,只好等散场了才找到。

刚上一年级的姐姐牵着我的手,跟住前面的人群,借着微弱的星光,在凸凹不平的田埂路上跌跌撞撞地走着。我摔了一跤,哭着让姐姐背,大我两岁的姐姐只好背着我,气喘吁吁地赶路。

姐姐背不动了,把我放下来,我想哭,姐姐就吓我:“我背不动你,走不快,前面的人都走了,只有我们两姐妹,老豺狗来了就会吃了你!”

我们村就有一个被豺狗咬伤的人。豺狗叼着他跑,看到有人追,只好放下他。命虽然保住了,脸上的肉被咬去了一大块,伤好后,嘴就歪了。

我怕姐姐扔下我,就拼命迈开脚步追。

邻村的人都各回各家了,几个调皮的小孩还冲着我喊:“各家回各家,豺狗咬娃娃!”这句平时我们经常用来吓唬其他小孩子的话,此时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到我们村还有400米左右的田埂路,姐姐和我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异常的孤单,我明显地感觉到姐姐牵着我的手在颤抖。姐姐骂我不听话,为了找我,害她现在还饿着肚子。我知道姐姐不是真心骂我,她是在给自己壮胆呢。我们边走边四处张望,地里的粪堆,路边的草垛,哪里有个黑影,都吓得直哆嗦。我脸上的泪水干了流,流了干,边哭边嚷嚷肚子饿。平时我一溜烟可以跑几个来回的这条田埂路,今天里是那样的长,我们怎么也走不到头,回不到家。

后来,无论我多喜欢看电影,却再也不敢独自跑到邻村看电影。成年后,这段路在我无数个境里出现,怎么也走不到头的恐惧一次次地把我从梦中吓醒。

如今文化生活是多姿多彩了,娱乐活动多元化:广场数码电影、数字电视、家庭影院、VCD、网络等等,还可以跳舞、KTV、蹦迪、品茶、泡吧,只要你有时间。而看电影,再没了童年时的那份期待和乐趣。

(二)捉鱼

天我们会去河里捉鱼摸虾,平静的水面上,有经验的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出哪里有鱼,哪里有泥鳅。孩子头一声令下,我们就会闸坝的闸坝,舀水的舀水。水快干时,躲藏着的鱼儿在浅水里慌张地乱跳,我们的心也随着鱼儿欢快地跳。随便一伸手,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就在手中,收获的狂喜就像《鱼童》里捡了宝物的大一样,不嚷嚷几声就会觉得很压抑。大家会相互比较谁捉的鱼大。

一会儿,我们就捉了一小桶鱼。鱼捉完了,再把坝掀开,看水势汹涌地填满刚才捉鱼的坝塘,过瘾极了。

我们会集体去哪一家,把鱼儿洗净,由他们的父母将鱼儿煎炸出来,我们就一人端一大碗回家了。那时候,油很金贵,家家都舍不得拿给我们这些小孩子解馋,没有人愿意加工我们的鱼。那时,我们就会想出一个很经济的吃法:洗净的鱼放上些许盐巴,用一个硕大的南瓜叶包起来,放进火塘里,用火灰捂上,待到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时,拨开火灰,瓜叶和鱼儿已被烤得焦黄。那味道,真是没得说。

长大后,我看到妈妈用荷叶和泥巴包了一只整鸡放在火灰里烤,我奇怪地问她是什么菜,妈妈说:“这是有名的叫化鸡,把鸡肚掏空了洗净,放上各种佐料,在火里烤出来,还带着荷叶的清香,很美味的。”我忍不住笑了:“妈妈,我知道了,我们小时候烤的鱼就叫叫化鱼。”

泥鳅一般在田边的沟里,浑浑的水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我们的诀窍是,看到泥巴里冒出一个个的水泡,那就是泥鳅在吐水呢!同样闸坝把水断住,舀水,所有的水都干了,就开始掏泥鳅。

抠住一坨泥巴,仔细检查,里面的泥鳅就会在泥里扭动着准备逃命。当然啦,遇上我们这群“鱼老鸦”,它们是没法逃的。有时,泥鳅会用劲钻到我们的脚下,以为躲到了“安全地带”,憨憨的,我们只用顺着脚摸下去,一般都是十拿九稳。

泥鳅滑溜,鱼儿劲大,我们于是也有“松拿泥鳅紧拿鱼”的诀窍呢!

有临时发现鱼儿的,来不及回去拿小桶和盆,我们就用手闸坝、舀水,鱼儿和泥鳅没地方放,就在路边揪几根猫猫草,把猫猫草从每条鱼儿的腮边穿过,从嘴里拉出,一条条鱼儿就像一串串鱼干一样,想逃也逃不了。唯一的不便就是得有一个人提着,提着鱼儿的人就不用下水,我们捉到鱼,就会叫她。于是,整个田野就会响起我们此起彼伏的欢快地叫她名字的声音。

鱼儿最多是秋天收谷的时候。稻谷金黄黄的一片,人们就会橇沟,把田里水放干。我们会用竹子编制的帘子堵在田缺口上,顺水而来的小鱼就会被守株待兔的我们收进小桶里。橇好的沟里,会有一洼洼没放干的水,水里会滞留下来很多没有随水流逃出的小鱼。我们常常不用怎么费心,顺着沟就可以捡到很多小鱼,饭桌上就多了一道腌菜煮小鱼汤的美味佳肴。

(三)快乐的暑假

暑假到了,大人安排给我们的任务一般是“吆谷雀”。那时,生态非常好,到秧苗抽穗的季节,谷雀总是成群结队地落在田里咂食包浆的谷穗。一大群谷雀落下去,那片谷穗就遭了殃,白白的浆汁在绿绿的田地里,异常显眼,那些谷穗就会成为没米心的瘪谷。所以,吆谷雀也是一项“重大任务”。

我们会制作“婺把”,一个略似人形的傀儡。用粗木棍扎成十字,包裹上稻草,给他穿上衣服,戴上草帽,放在田里,还能威慑谷雀呢。但时间长了,它们也聪明,不怕了,有时还会把田里薅秧的人也当成婺把,目中无人地继续糟害谷穗。于是我们就拿根拴了布条的竹竿,遍田埂上跑着、大声叫着吆谷雀。

吆累了,我们几个小伙伴会在稍宽一点的沟埂上,搭一个简易的窝棚,抵挡火辣的阳光,地上铺上稻草,凉凉的,在里面做暑假作业,舒适极了。

做完作业,我们就品尝各自带来的“零食”。有腌菜,什么卷卷腌菜,腌菜叶叶,笕萝卜头切片的,家里大人手艺好的,还会切成细细的丝,还有洋干芦腌制的,野菜腌制的,品种繁多。包在菜叶里的腐乳,就用一根牙签大小的刷帚棍挑着吃。用油炸过黄灿灿的包谷粑粑,在我们眼里都是美味。那时,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最懒不过吆牛人,最馋不过穷学生。”

如果没有吃的,田坝里的鱼,埂子上的黄毛豆,地里刚糊了须的包谷,都是我们的目标。在地上用三个石头垒个锅腔,架上柴,支上锅,一会儿,一锅毛豆就熟了。围着锅,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被大人骂了,实在没吃的,还有坡上的野茴香。掐了嫩嫩的头和叶子,把随身带着装在药瓶里的盐巴洒上,揉一揉,酸酸的,好吃极了。最遭殃的是山岗上刚挂果的小苹果、小梨梨,还等不及它成熟,就会被我们祸害。

我们最到生产队的鱼塘里游泳,那是夏季我们眼里的乐园。

那时的水清极了,爬在塘边的大树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小伙伴游泳用的是“狗刨式”还是“青蛙式”。最惊险的就是爬上大树,一个鱼跃从树上“刺溜”钻入水底,比谁的姿势最优美,谁的猛子扎的深。一个小伙伴扎下去时身子平平地落水,水花四溅,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没扎到水底,整个肚皮却被水打得红红的,再不敢下水。

我当然不甘示弱,越跳越有精神,几个落水动作一个比一个有创意,最后一次扎入水底时,许是动作“太标准”了,竟然深深地扎到塘底的稀泥里,栽在里面,挣扎半天,终于浮出水面时,耳朵里、鼻孔里全是泥巴。

塘里有很多河蚌,下水后不惊动它,我们只需用脚轻轻一探,按住不让它逃,再一个猛子扎下去,捞了上来。这样做会有扑空的时候,最把稳的,是用双脚的脚掌夹住,用仰泳的姿势把双脚送到水面上来,再用手接住,就万无一失啦。这些河蚌的肉可以吃,也可以用来喂鸭子,鸭子就会长得壮壮的。

最危险的,是游泳出现状况。一般情况下,谁水性好,我们就会让他先下水试水,试了深浅,才敢让不会游泳的伙伴下水。开始还行,后来时间长了,小伙伴就会恶作剧地在深水里“踩软水”,举着双手说:“只有这么深”来骗我们。

下水的伙伴胆子大了,开一会水战,一不注意就溜到了深水区,当玩兴正酣的我们听到呼救声,她已经飘到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了。我们惊慌失措,顾不上采取什么措施,急急忙忙向她游去。

抓住她的手时,她仿佛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就把我拉到她身边,猝不及防的我被她按到水下,呛得直翻白眼。等我拼命挣脱,只敢在她身边一下一下推着往岸边游时,伙伴们的救援大队赶来了。他们身上都有自制的“救身圈”:拿一条长裤,在水里浸湿了,扎上两个裤脚,提着裤腰往水里一扔,空气充盈在裤腿里,人趴在上面,就浮着暂时不会落水。

人救上来了,可我们也吓得不轻,商量去商量来,就是不知该不该告诉大人。后来,我们的娃娃头统一了意见,还是不告诉。但过后没几天,大人们还是知道了,于是给我们下了一条禁令:夏天不准游泳!谁要是游了,是逃不过大人的眼睛的。他们检验的方式很简单:在皮肤上轻轻一划,下过水的皮肤就会出现一道白白的划痕,没下水浸泡过的皮肤怎么划也不太明显。于是,违背禁令还敢撒谎,必定躲不过一顿好打。

夏季蚊子很多,家家都有蚊帐。看到科普动画片里说蜻蜓能吃蚊子,我们就用竹篾编制一个大大的圈,捆在竹竿上,到屋檐下、墙角旮旯里挡蜘蛛网上的飞丝,圈里挡到厚厚一层飞丝时,就成了一张网。我们跑到秧田边,看着飞来飞去的蜻蜓说:“螨螨螨螨你过来,我给你吃好东西。”似乎它真能听懂我们的语言。最好捉的时候是下前,天气闷闷的,蜻蜓在田里捉虫子,会飞得很低。用网轻轻一挡,一只蜻蜓就沾在网上动弹不得了,一会儿我们就能捉到很多只。

把蜻蜓放在蚊帐里,观察它怎样吃蚊子,没想到,它不但没吃蚊子,还在蚊帐里飞来飞去,搅得我和妹妹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我捉了蚊子喂它,它竟然置若罔闻。还说是益虫呢,哼!

暑假完了,我们的作业中就有一篇作文,题目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哪件事最有意义呢?我想破脑袋,竟想不出该写哪件事。在我的印象里,野小子一样的我们,就只剩闯祸了。

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谷雀越来越少,最后难得见到几只,暑假时也就不用再吆了,大家不聚在一起,自然就少了很多乐趣,但当我看到田里的“婺把”,就总会想起那段快乐的时光,于是会心地笑了。

(四)嘎狗哥哥

嘎狗是我的堂哥,他的小名很革命,叫卫东(保卫毛泽东)。叫他大号“嘎狗”,是因为他平时总是大大咧咧,不分辈分,没大没小的,乱开玩笑,让大人们哭笑不得,又不能发火,大家又喜欢他,又恨他,因此得名“嘎狗”。

那时,没哥哥的我总会被其他孩子欺负。

看着别的小丫头被人打了,哥哥赶来总会抡起拳头为她讨回公道,以后就不再有人敢欺负,我羡慕极了。我是断然不敢和别人打的,我没有哥哥保护。爸在外工作,而妈妈不论我有理没理,从来不会为我“争气”,只会怪我“惹事”,在外我就只有处处让着别人,受了委屈,只会哭一顿了事。

有时,嘎狗哥哥看不过了,就会给我争气。于是,我成了他的小跟班,小尾巴。

他的调皮捣蛋是出了名的,但他却是我们最崇拜的人。他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鬼点子来,玩的花样也比其他人多,他也不象其他男孩子一样排斥女孩子,我们和他会玩得很开心。捉雀打是他的拿手戏,他做的弹弓总能百发百中,我们这些崇拜者会追随在他后面,看他怎么让遥不可及的小鸟转瞬间就落在了我们身边。

他最喜欢带我们在生产队里的晒场上玩各种游戏。油菜籽收割了一捆捆堆放在那里,我们躲猫猫时就从一捆捆的菜籽中间钻来钻去,就像一个个会打洞的老鼠,要想被找到是不容易的。有时,要是碰上堆得很密的捆子,无路可逃,就会被爬在菜籽堆上的伙伴抓到。

我们还爱扮演电影里英雄,我常常扮演小常保、江姐,唱着“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被嘎狗哥哥他们几个扮演的坏蛋枪毙。结果,打了几枪我也不死,(我看到电影里的英雄都是站着死的),嘎狗哥哥急了,弯腰拾起一个鸡蛋大的石头扔了过来,我脑壳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我哇地一声蹲下大哭起来,嘎狗哥哥他们又急又怕,胆小的早就鼠窜而逃。嘎狗哥哥大叫:“哪个英雄会兴哭啊?上老虎凳都不哭!你算哪样英雄啊?根本就不配做英雄!”

“谁说的?”我一扭头站起身,扯下脖子上的红领巾,三下两下包扎好,拔出腰间的手枪,带领着我的队伍又冲锋陷阵去了。

回家自然少不了母亲的责骂,包扎好伤口,老实了几天,就又加入他的队伍,“为非作歹”去了。

生产队里开会常用的大祠堂,是个四合小院,四合五天井的结构,四通八达,现在是生产队的保管室,三大间用来储存粮食,中间正厅楼顶上存放着队里所有的“材子”(棺材)和出殡用的龙杠。哪家老人不在了,就会来这里抬,我们对这个地方又好奇又害怕。

那天队里死了一头牛,大家都来分牛肉,院里极其热闹,调皮的我们又玩起了躲猫猫。不知玩了多长时间,大人们渐渐散去了,我们却还意犹未尽。

这次该我们躲,别人找了,听着找人的一方“耗子耗子躲稳些,猫来了”的警告声越来越近,我却还没找到恰当的藏身之处,嘎狗哥哥抬头看看楼顶,拉起我就跑了上去。掀开一个材子的盖子,不由分说把我推进去,按住我的头:“无论如何不要出声,我谅他们今天咋个也找不着你!听到吗?”我怯生生地点点头。

果然,猫们把所有的“耗子”都找出来了,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我们。听着猫们猜测我们躲在哪,却最终一无所获时,我们忍不住笑了。笑声暴露了我们的藏身之所,嘎狗哥哥对我说:“别出声,我掩护你。”随即勇敢地站了出去。听他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声,嘎狗哥哥得意地说,“还有一个你们没有找到,不算胜利!”大家猜测我肯定是躲在规定范围外了,当中有人提出上楼看看,我会不会像嘎狗哥哥一样躲在楼上。嘎狗哥哥说:“她那么胆小,怎么敢去那里躲?”大家争执一会,就悄悄地上楼,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我急忙屏住呼吸。

过了很久,我听见大家惊叫一声,转瞬间跑得没了一个人影。我探出头,才发现天快黑了,保管室里没有一个人,楼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瘆人。我怕得要命,叫嘎狗哥哥,他也和他们跑了,不管我了。脚瘫手软地爬出来,看着一个个黑黢黢的材子,仿佛里面随时会有死尸来找曾经占了他们“家”的我算账,龙杠上似乎附满了大大小小的鬼魂,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以后的几天,我就像着了魔一样大喊大叫,一有影子向我逼近就不要命地狂奔。奶奶说,我的魂被吓掉了,要给我叫魂。

奶奶煮了一个鸡蛋,拿几沓草纸,点燃一把香,到祠堂给我叫魂。听奶奶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再用鸡蛋在我身上滚了一遍,叮嘱我不要说话,牵着我和我的“魂”回家。到大门口,奶奶喝了口准备好的茶水,漱了漱口,扑地一声吐出,大声喊道:“各家先人,我家娃娃还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们饶放着些,不要再缠着她了,你们回去吧,我会随时给你们烧纸钱的。”

一脚踏进门来,奶奶松了口气,问我:“给回来了?”我懵里懵懂地还没回答,一旁看热闹的弟弟就说:“没有啊!”奶奶的法事白做了,气得抓起猪圈旁的吆猪棍就给了弟弟几下:“你个没良心的,你给是要你姐姐死快些给?”后果居然这么严重,挨了打的弟弟也不敢吱声了。奶奶只好再把这个过程重复一遍,回到家,剥开煮鸡蛋,就着微弱的煤油灯一看,松了口气,说蛋白上有个人形,我的魂叫回来了,以后我就安康了。

从此后,大人再不许我跟嘎狗哥哥玩。

县花灯剧团来我们大队演《墙头戏》,教育儿女要敬、赡养老人。看完剧回家,堂叔边洗脚边对三个儿女说:“我们老了,你们咋个养我们?”嘎狗哥哥的二弟和小妹乖巧地说:“爸爸等你们老了,我要把你冷处背到热处,热处么背到冷处。”堂叔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九岁的嘎狗哥哥:“你呢?”嘎狗哥哥嬉皮笑脸地说:“爸爸,等你老了,我就把你辏在墙头上。”然后他学着剧中王银匠的口气喊,“哪家呢被窝,晒在墙头上——”话音没落,堂叔抄起门后的一把扫帚,劈头盖脸一顿乱打。

后来,堂叔似乎不解气,也为了让其他的儿女不敢学他,达到“打水牛惊黄牛”的效果,关了大门,竟用皮条把嘎狗哥哥捆了,吊起来打。惨叫声惊动了奶奶和邻居们,拉的、劝的,拍门的,弄得惊天动地时,嘎狗哥哥却怎么打也不出声了。

第二天,他吊着一只胳膊,在村里走来走去。原来,他的胳膊因为吊打的缘故,脱臼了,可他死也不吱声,说他就是共产党面对刮民党(国民党),还像洪湖赤卫队里的韩英一样唱了句“砍头只当风吹帽”,赢得了我们一片崇敬的目光。后来,他的手就成了经常性脱臼,堂叔也经常为此后悔不已,对他满怀歉疚。

长大后的嘎狗哥哥其实挺孝敬老人的,他就是没个正形,爱开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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