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野草

是不是因为中国人太多，我们对任何人的生命都视如草芥，活得粗糙而卑微，每天为了生活忙碌，让我们的心坚硬而麻木。因为我们对生的期待值过高，对于死，总是避而不谈，好像那是不存在的。

大概是对生的那点执着，或是为了给家人一个缓冲期，我住进了全地区最好的医院，在这里，人的名字变成了一个床号和一种疾病，躺在病床上的躯壳和化疗药进行着殊死的斗争，结果是两败俱伤，只用了两天的时间，那个活蹦乱跳的我虚弱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情感是抽离的，注视着红细胞白细胞一点点被打压下去后，力气与活力一点点流逝的自己。问自己，剩下的时间都要耗在病床上，一直到死吗。想想好可怕，既然不能选择生，那就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走吧！和医生商量着出院，医生说觉得我过于消极，但是尊重我的选择。如放下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审视所住的病房了。

整个肿瘤病区有六个病房，我住的是肿瘤一科，五十张床位住了一百零八个病人，医护人员超负荷的工作着，忙乱中应付着永远都干不完的工作。走廊上住满了病人，很多的病人连个床位都没有，坐在小板凳上输液化疗，大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配合着各项治疗，每个人都茫然的跟我说，尽人力听天命，不甘心死亡，但是疗效的不确定让人无可奈何，但大家抱着对生的强烈愿望趋之若鹜。也许因为病床太过紧张，所以病人的需要，舒适全都被忽略，只要能治病，一切都是小事。可是躺在只有床垫的病床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问护士要褥子，护士看我如外星人，说所有人都没有铺褥子，就只有这个条件，连我的医生都笑我，说你以为住宾馆，我说这是病房最基本的配备。我反省自己的多事，说入乡随俗，可是那硬硬的床真是遭罪。

因为人太多，整个病房一天有20个小时都如菜市场般嘈杂吵闹，耳朵永远都是嗡嗡的回声，安静似乎只在童话故事里出现，想睡觉，除非你精疲力竭，否则永远都是醒着的。太少的护理人员让换药之类的事都是家属在完成，大家也表示理解，因为护士每天机械般的穿行，永远都没有闲的时候，何况大家只要求药用到病人身上就好了，医生每天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和你交流，不过我的命医生无能为力，所以我每天都说还活着呢。

比较幸运的是老年人，儿孙满堂，家里人轮流照顾，还能坚持。和我岁数差不多的是父母和兄弟姐妹在照顾，倒也过得去。一个照顾母亲的大姐跟我说，都不敢想自己老了生病了怎么办，就一个孩子，还要工作，让他照顾自己不太可能。请护工吧，自己的收入水平可能没有能力承担，再说照顾人这个活，又苦又脏又累，只有亲人有爱心才做得到。如果让职业的护工来做，得很专业的的人才能干好，进养老院吧，连个像样一点的养老院都看不见。所以等我老了，小病就治一下，大病就自杀，不给人添麻烦。大家都沉默了一会，说想那么多干啥，好死不如赖活着，等老了，病了，就把房子卖掉，出国住安宁病房，安乐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