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一棵让人流泪的大树

2013-03-12 12:48 | 作者:夜泊秦淮 | 散文吧首发

车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一年来,这种情景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出现在我的里,又有多少次又在梦中把自己兴奋的醒来,又有多少次躺在县城的大席梦思床上梦见自己躺在老家的小时候睡过的小木板床上。虽然在这个充满拥挤、吵闹、喧嚣、势力的小县城,我也已经有了一套经亲朋好友“八方支援”和我们夫妻二人“砸锅卖铁”而来的“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蜗居,但于这些皇城下长大的有着“原汁原味”城里方言的自豪的“城里人”而言,我们这些“外来户”充其量只是解放后的“土八路”打进了城里而已,党只是暂时给我们安排了一隅歇脚的地方罢了,不是吗?只要有一天这座高楼大厦土崩瓦解、轰然倒塌,一定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双手插在腰间斩钉截铁地说:“诺,你们的房子在空中,你们到空中住去,现在这地儿是我的,我爷爷的爷爷留给了我爷爷,我爷爷留给了我,你们打哪来哪去……”所以这么多年来,只要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一直回答的都是老家的地名,我深深地认为:心所在的地方就是家,心若没有停泊地方,人就是在流浪,我的心在我的老家啊!

爸,你们到哪了?你们怎么那么慢呀?你快点呀!爸爸,你们慢点,一定要注意安全!”路途中,我们不断地接到女儿这个既催我们慢又催我们快的矛盾的电话。

窗外,不断地呈现出女儿经常在电话中给我们“汇报”她学习“成果”的诗中的景象:

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门前六七树,八九十枝花。

“爸爸妈妈回来了……”,女儿飞快地跑过来,抱住了我和妻的腿,妻蹲下来,女儿如小般依偎在妻的怀里。

“她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一大早起来就在路边等着,一直不回去,隔几分钟就要打个电话”,父亲说话了:“走,赶快回去,你妈把午饭已经做好了。”父亲边说着,边帮忙把车上我们买的一大袋子东西拿出来扛在肩上往回走。父亲虽说也是有工作的人,但他是吃苦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用肩扛东西的习惯

“妈妈,一会到家了,我让你看我们老师给我发的奖状和笑脸”,女儿拉着妻的手走的很快。

父亲和我则落在了后面。“下次回来不用在买这么多东西,这么远,又花钱”,父亲边走边说。父亲走的很慢,我一阵心酸。印象中的父亲总是健步如飞,走路很快、很响。记得小时候,只要母亲、我、妹妹和父亲走在一起,父亲总是要脸朝后训斥我们走的太慢,说:“把地上的蚂蚁都踩死完了”,但是岁月呀,它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它在父亲的额头留下了它爬过的痕迹,它把风霜落在父亲的发梢,它让父亲的脾气从有棱有角的方块磨成了鹅卵石,有一天我的父亲也开始慢慢地走路,细声细语地说话了……

“我来拿吧,你拿这两盒月饼”,我对父亲说,便伸手去拿他肩上的东西。

“不用,我来,我的衣服总是要洗了,你的衣服是干净的”,父亲说。

我又去拿,但父亲执意不让。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我明显看到他的头上比我年前看到他时又多了些白发,腰板也没有以前那么直了,我又是一阵心酸。小时候,我特别胆小,和父亲走在一起,我总是要走在父亲的前面,父亲在我的身后就像一座山。拥有父亲的身高总是小时候我日思想、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任凭我一天三顿饭每顿吃两大碗,可是仍然难以迅速达到父亲的身高,直到有一天我的身高超过父亲时,甚至一直到昨天我未见到父亲前,我仍觉得父亲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我永远是父亲身边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但现在我的父亲啊……我流出眼泪来了……

“小林回来了”,母亲匆匆地从厨房走出来。

“小林是谁?我爸爸叫小林呀!”女儿插嘴说。

“你爸爸的小名就叫小林。”

是呀,好久都未有人这样叫我了。

“吃饭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满满一桌的菜肴。

饭吃一半时,女儿突然想起她的奖状和笑脸我没看到,非要拉我到她的房间看。

“有一天的早晨,我已经把她送到学校了,她的笑脸没带,她非要哭着回来拿呢”,母亲在周围解释道。

“你的脸上怎么了”,我问。

“我同学抓的。”

“你不是小班长吗?有人连小班长都敢抓,抓别人你怎么管呀”,母亲嬉戏到。

“爸爸,等开学了你送我上学吧!我给你指抓我的那个同学,你训他,人家都是爸爸妈妈送呢”,女儿说道。

“赶快吃饭,你爸爸妈妈一回来,你就不听话了”,父亲赶忙解围。

“爸爸,你送我好不好?好不好?”,女儿追问道。

“我碗里一块鱼肉没有刺,来,我夹给你吃”,我赶快转移了话题,默默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过了午饭,我和妻领着女儿在每一间房屋里看了看,我抚摸着房间的每一件物就像是沐浴时自恋地抚摸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一样,是那样的熟悉,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但这一切又离我的生活又是那样的遥远。出去在村庄走走吧,九月的阳光依旧很温暖,见着熟人打声招呼,寒暄几句,但大抵他们已不认识我了,我只好说出父亲的名字,他们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见不认识的送去一个微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对方也回赠我一个微笑。在村庄的尽头有一条小溪,溪边,有一群小孩在那里玩水,我对女儿说你和他们一起玩吧,但他们却迅速的跑开了,有诗曰:

村溪童戏水,见客穿溪去。

笑入芦丛中,佯羞喊不回。

极目远眺,小、流水、人家,好一派迷人的田园风光: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时间总是像我离开女儿那样无情的离去,在家的日子格外的暂,我不禁同情起哀吟“秋月何时了”的南唐后主来,当年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的曹孟德,而今又安在哉?院子里那棵爷爷当年亲手栽下的桃树如今已经亭亭玉立、郁郁苍苍,每年都可以结出清脆鲜红的桃子,可是栽下桃树的人已经驾鹤而去,桃树虽然记录下了那些岁月里的故事,但他却从不向我讲过一个字……

“路上注意安全,天冷了,穿暖一点”,母亲不厌其烦的叮咛,慈母口中念,游子身上衣。临行声声说,意恐迟迟归。父亲则依旧像一座大山一样,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但是父亲呀!儿子已经开始慢慢地能读懂您这座大山了,大无言啊!我会抽时间回来看你们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抹着眼泪——

家呀,你就是一棵让人流泪的大树,大树下有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有我那些亲密无间的小伙伴,有我那些伴我成长童话故事,有我嫩绿的青春,有我单纯快乐,有我紫色的人生梦想……树还在,可是可恶的时光把栽树的人和我的快乐我的童年我的一切统统地抛弃了……请你还我,还我,还我呀,你这可恶的时光……如今,我只能可怜坐在电脑前默默地怀念这颗让人流泪的大树……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明明可以看到你

却不能够跟你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是游子与家的距离

一个是天上的飞鸟

一个是深潜海底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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