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西藏——玛吉阿米里的末日晚餐

出了布达拉宫，我和古丽沿着北京路往回走。

天空依旧蓝的纯粹，看不出有任何污染过的痕迹。本以为世界末日这一天，会发生地震、海啸，乌云浓密，风沙滚滚，然后看着日本岛慢慢地被海水吃掉，在“伤心”的泪水中，慢慢遁去。然而，现在却好得不可思议。

“刚才在红宫内，你看到几座灵塔？”

古丽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试着将之前的画面重新过滤一下，说：【记不清了，我的眼睛和脑子里已经被金钱填满了，再容不下别的东西。】

“呵呵，我也是，不过我有提前复习功课。五世达赖到十三世达赖灵塔，共有八座。”古丽说。

【五、六、七、八……】我掰着手指数数，【不对啊，应该是九座。】

“你多数了一个，即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好熟悉的名字。】

“仓央嘉措被寻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由于种种原因，坐床时年已十四岁，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地位一下从最底层的农奴变成了令众生瞻仰膜拜的精神领袖，这让仓央嘉措的生活圈受到了严重的限制。于是他常常在夜晚无人察觉的时候，偷偷溜出宫，直奔一家酒馆，与情人幽会。后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早晨，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败露了他的行迹，遂遭弹劾，被押往北京，途径青海湖畔，不幸患病遁去。由于尸骨无存，自然也就不会有安放舍利的灵塔了。”

【唉！放着受人瞻仰的活佛不做，却独钟情于市井生活。】

“也许这就叫‘不爱江山爱美人’吧！”

【有多少人想当活佛却没修来福分，他却放着修来的福分于不顾。】我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我们总是在羡慕别人之中，忽视了自己的精彩。你羡慕别人，别人也羡慕你，只是大家相互爱慕的方向不同罢了。”古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蹒跚”行走的我，接着说，“其实，不管生活精不精彩，只要活出自我，不看着别人的碗吃饭，就算生活如白开水似地泛滥，也照样与众不同。”

【对，活出自我。】我右手握拳，做出一个奋斗的手势。

“嗯，不羡慕别人的生活，只为自己活得精彩。”

【不过我也有不羡慕别人的时候。】

“哦？什么时候？”古丽好奇地看着我。

【当别人便秘了三天终于康复的时候。】我笑了笑。

“你真无聊！”古丽故作生气的在我头上轻敲了一下，转身继续向前走，不再理我。

走着走着就到了昨天来过的围绕大昭寺的八廓街上，接受安检后，我们走了进去。

八廓街位于拉萨老城区的中心，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是拉萨最具有代表性的藏族生活街区。

街道两旁是清一色的白色建筑，多为商铺，店内出售各式各样的工艺品，偶尔穿插着几家藏式茶馆。

我和古丽随着转经的藏民按顺时针的方向，沿着古街随意闲逛。

一座米黄色的三层建筑独立于白色建筑之中，显得极不和谐。牌匾上写有藏、汉、英三种文字，奇怪的是，正门却开在侧边。

【玛吉阿米。】我在嘴里轻声念道。

古丽将单反相机收进包里，仰头仔细打量着这座黄色建筑的外景，说：“三百多年前的许多个夜晚，仓央嘉措就是偷偷溜到这里与情人幽会的。”

【噢！久仰久仰。】

“而三百多年后的今天，仍然会有许多情侣来这里幽会，其中以游客居多。”

【那可真是‘不远万里’啊！】

“你想多了，他们只是‘顺便走走’而已。”

【哇，难道世界末日会赋予我一种超能的力量，我居然看得懂那些藏文。】

“真的吗？你看懂的藏文在哪？”古丽的眼神透着崇拜。

【就在那儿。】我食指指向玛吉阿米牌匾上的藏文。

“你……无聊！”古丽瞪了我一眼，自己走进店内。

我挠了挠头，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赶紧跟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有些特别。一楼比较杂乱，厨房，卫生间都设在这里，餐厅则设在二、三楼。所以最先看到的是厨师，而非服务员。

沿着楼梯爬上二楼，伸出右手掀开绣着藏式符号的布帘，侧身让古丽进去，我随其后。

迎面走来一位穿着藏服的服务员，歉意的朝我们笑了笑。看着里面座无虚席，没等他开口我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只好转过身，将刚才进门后的动作，反过来重做一遍。

走出玛吉阿米，只好先在附近随意转转，等晚些时候再进去，兴许会有空座位。

我们沿着转经的人群向前走，在一株挺拔的柳树下停下来歇歇脚，旁边还立着一块石碑，刻着“千年古树”四个大字。

半小时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东哥打来的。

“你们在哪儿？”东哥在电话那端问。

【一株古树下。】我说。

“你能说的更具体点吗？”

【街道旁的古树下。】

“如果我现在就站在那棵古树下，一定揍你一顿，作为犒赏。”可以听得出电话那头已经抓狂了。

【哈哈，不逗你了，我和古丽在玛吉阿米附近。】

“ＯＫ，待会儿玛吉阿米见。”

挂了电话，我告诉古丽，东哥和雯姐要来，地点约在玛吉阿米。

我起身欲沿着刚才走来的方向，再走回去，却被古丽拦住。

“你没发现在八廓街上行走的人，转经也好，游览也罢，都是按照顺时针方向行走的。”古丽指着从身旁经过的人，看着我，“而我们按照逆时针方向走回去，不仅有悖于他人，仿佛也是对那些转经藏民的信仰不敬。”

【可是，逆时针走回去顶多五分钟路程，而顺时针就等于绕了一大圈，起码也要二十分钟。】我用手指比划着一个很大的弧形。

“走多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白走。我们有不信教的自由与权力，但不能因此而冲撞他人的信仰。Du you understand?”

【Yes,I do. 不过我想补充一句，你信教。】

“你又来了，无聊！”古丽转过身，走入转经的人群中。

我惋惜地看着不远处的黄色建筑，转身也走进转经的人群中。

二十几分钟后，我和古丽绕了一圈重新走到玛吉阿米门前。东哥和雯姐还没到，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被古丽拦住。

“不用了，他们来了。”顺着古丽手指的方向，看到正在朝这走来的东哥和雯姐。

“让你们久等了吧？”雯姐歉意地笑着。

【还好，也就个把钟头而已。】我说。

“别听他胡说，我们也才刚到。”古丽在一旁急忙解释。

“呦？小郭，你是不是跟东子学坏了。”雯姐说。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本性就这样，只是一开始因为生疏而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东哥连连叫苦，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好了，别闹了，我们进去吧。”古丽说。

走进二楼餐厅，人果然比刚才来时少了许多。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其实算不上是选，就只剩下这张桌子是空的。

“请问需要些什么？”一位女服务员走过来，将菜单递给我们。

“你们这里有清真饭菜吗？”雯姐问服务员。

“有，不过样式不多，炒的、炸的、煮的较多。”服务员说得兴致勃勃。

“好吧，我懂了。”雯姐摇了摇头。

菜单传了一圈，传到我这时，我反反复复翻了好几遍，里面尽是一些藏族、印度和尼泊尔风味的菜肴。一看名字就知道从未吃过，更想象不出菜名背后的味道如何。

古丽比我还惨，因为多了一个因宗教差异而引起的饮食顾忌，令她不知所措。

最终由雯姐和东哥商讨决定，点了一壶甜茶和一壶酥油茶，外加一份青稞百折饼。

“这美女真逗，居然把清真听成了清蒸。”服务员走后，东哥说。

我将视线转移到四周的墙上，暗黄的底色，挂着各式各样裱有框架的画像，以黑白色居多，应该是铅笔手绘。入口右侧的墙上还挂有一些铜质器皿，应该只是装饰品。

整体展现出一副浓郁的藏式风情餐厅来，给人以温馨、典雅之感，不乏浪漫，难怪下午来时会座无虚席。

中间摆有一个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和留言簿。我选了一本封面上写有“新疆”的留言簿，走回自己的座位，随意翻看。

里面的内容丰富多彩，颇有意思。只是纸张摸起来的手感较为粗糙，而且颜色发黄，应该就是著名的藏纸。听说寺里的经文就是写在这种纸上，才得以存留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如果这些留言簿保存好的话，说不定我们的重孙的重孙会在这里找到自己“八辈祖宗”的真迹。

服务员将我们点的东西端上来，并热情地将甜茶倒在杯子里。

服务员走后，雯姐端起杯子，说：“让我们为在这里相遇干杯！”

“为民族共荣干杯！”古丽也端起杯子。

“为世界末日干杯！”东哥说。

【为、为……】轮到我时，竟想不出该为何而干杯，只好挤出一句，【为世界和平干杯！】

然后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走出玛吉阿米时，“白亮的月儿出来了”（仓央嘉措诗句，于道泉译版）。

回到青旅，无事可做，便坐在床边挠头皮。

“你怎么了？”古丽对我的动作产生好奇。

【头皮好痒，估计生虱子了。】我一脸无奈。

“我和你一样，进藏三天了，却不曾洗过澡。”

【我除了睡眠增多外，一切都还好，洗澡问题不大吧？】

“我觉得应该不大。”

【应该不大，意思还是会有问题。】

“没问题！”东哥插了一句。

【真的？我可以洗澡了？】我感到无比的兴奋。

“No，我的意思是说，我没问题。”东哥摇摇头。

【那你放什么屁啊！】我像被针扎的气球，泄了气。

躺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来翻去却看不进一个字。有条件洗澡却要忍受不能洗澡的传言，那感觉真叫个难受啊！

突然想到世界末日还没有过去，离凌晨十二点还有三四个小时，谁都无法预知世界末日会不会在这几个小时内来临。万一真来了，就这样脏兮兮地走，到了阴曹地府肯定会被嘲笑的，况且听说那边的女鬼都很漂亮。

想通这点之后，将书扔到一边，直接从上铺跳下来，把古丽吓了一跳。

拿上要换的衣服，端着脸盆，直奔公用浴室。

哇，热水倾盆而下时，舒服极了。得意的我边洗澡边唱起了小情歌，太棒了。

痛快地洗完热水澡后，走出浴室，拿起挂在墙上的吹风机吹头发。才刚吹到一半，“啪”的一声，吹风机坏掉了。

难道说世界末日就要来了，而这就是前兆。或者说玛雅人预言中的世界末日是假的，而背包客“进藏前三天不准洗澡”的预言是真的，吹风机坏掉就是对我不听劝告的惩罚。

啊！我要抓狂，我——要——抓——狂，我……。

我在心里不停地喊着这几个字，直到睡着。

～still unfolding 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