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秋语

不容易出了安宁一次，不容易听到兰州的低语…

兰州，这个西北重镇的一切，是懒散而且杂乱的，懒散一如宿醉刚醒的舞女，杂乱堪比农家小院堆放家具的畸角旮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迷醉在黄河与“黄河”里的城市，这个狭仄的谷地，养育了西北土地上最有男子味的汉子。当然，还有时不时闯进你眼里，而后匆匆消失的美女们…

人们都说在兰州行车堪比一场场冒险。因为在这里，疯狂的飙车大戏绝少不了。也许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每一位汽车司机都练就了炉火纯青的车技。与我们挂钩最为紧密的公交司机当然不例外。我不知道是否兰州所有的公交司机们都有视死如归的豪情与魄力，但起码，我没听说过有哪一辆公交师傅乐意把车开得比人家小轿车慢个一点半点的。于是，你争我赶的拉锯战就在形形色色的车间展开。没有争不到的胜利，只有会怕死的怂人。平民，如我这般，只好把性命姑且交给坐在驾驶座上意气奋发的叔叔阿姨，手心捏一把汗祈求他们珍惜。责备是无法说出口的，甚至在很多人眼中那是无可厚非的。当整个城市都崇尚这种飙车文化的时候，你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可以选择不跟着他们玩命，下车走人，但是，绝不能站出来发表些自以为是的指责—因为他们这走的是“大众路线”，千万别跟群众冲突。铁证如山，看看，这一路上上至奔驰宝马，下至QQ，哪一辆车不是在玩命？这夺命飙车是多么的冠冕堂皇！

车厢里充斥着各色方言，这是兰州一道独特的风景。我想，在其他任何一座城市，你都很难有相同的经历。方言嘈嘈，东南西北各领风骚，就是鲜闻正正宗宗的普通话。普通话在这个城市是不太受欢迎的，它的流行似乎仅限于各个学校，小学中学，而后才是大学。来兰州谋生的打工者是很少说一口普通话的，许是不会，许是不愿。有一定年龄的老兰州更是不屑于普通话，他们常常是操一口急速而且难懂的兰州方言，口水乱飞地向同伴描绘着一日的所见所闻。也许，在这些古老的一如中山桥般的“老兰州”心中，会地地道道的说一口兰州话是种成就，是标榜自己兰州人身份的佐证，更可能只是为了，保住祖先“正宗兰州人”这块牌匾可怜的自尊。可悲可叹！我插上耳机，把所有嚣闹隔在外面…

秋雨已经把沿途的树木浸泡得发黄，打开一点车窗，隐隐约约闻得见树叶的苦味。正如文豪史铁生所说，这种味道是难以描述的，亦难以记忆。这种微苦，伴着稀稀落落穿透树叶的阳光，一齐洒落在每个行人的心上。公交在滚滚车流中突围追击，一路上的坑坑洼洼更是让人有种腾云驾雾之感，常常是你刚一放松警惕，就立马随着车的晃动而弹起来，十分迅速，伴随这一跳而发出的，常常是满车人的抱怨。兰州有几点特色，路况之烂算其一。有一大半的兰州人不知道这政府究竟是在实施什么工程，只晓得一大批一大批工人在几乎兰州所有街道公路上有头没脑地挖了一年，时至今日还在挖，本来就不怎么宽阔的路就那样硬生生给围了大半，只留下两边更相像人行道的狭窄部分行车。于是，更加疯狂的竞争就在这样的路段上演。公正的说，我所乘的这公交师傅技术不错，竟变魔术一样把一辆车和这一车人挤了进去，晃荡晃荡，加速，急停，然后，一车人前倾。突然再来一个加速…我极力远眺平静的黄河，它没说话，也许是无话可说而已…

兰州有很多所高校，兰大，交大，理工，师大，…很多“大”，然而能挑大梁的也没几所，大多都只是披着高校之名。林立的高校带来的，并不仅仅是文明的传播，更有嘈杂，有空虚，有叛逆，还有很多数不清道不明的兰州专属现象。兰州是座在酒色中发酵催生的城市。有酒有色，就必然会有暴力与空虚。兰州人，好勇嗜斗，有种类似江湖义气的东西，在他们血脉深处翻滚，爆裂。打架是不需要理由的，爱打便打，想打便打，打就打了。许是一言不和，许是一方纯粹挑衅，许是双方都想练练。开打了，拳拳到肉，谁也不让谁，因为没必要相让，对方的拳头也不会因为你的好意而停滞不前。在我看来，这是兰州人最有趣的部分，每个兰州的汉子，骨子里都具备水浒好汉那种粗暴的性格成份，或者说是江湖气。在酒精的麻醉下，他们常常是把自己幻化成叱咤风云的英雄，或守护自己的光荣，或证明自己的英勇…

兰州的夜色是朦胧而充满暧昧的，情色在这迷离的夜色中展露无遗。妖艳的女人，激狂的乐音。每个酒吧里都充满晃动着的空虚与寂寞。酒，杯杯下肚，任谁都会迷醉在这暧昧的气息中。在那些昏黄以至于模糊的灯光中，拥抱已然与爱情无关，只与寂寞有染。糜烂与腐败就这样在霓虹下滋生，在酒精的倾灌下膨胀…

当然，兰州也有真正的爱情，那种海枯石烂，矢志不渝的爱。在这样一座城市相守，应该是幸福的吧？这些，只有真正相恋的兰州情侣方知。黄河两岸的建筑上，常常刻满了关于爱情的文字。那些大多是引用了一些古诗句，谈不上有文采，甚至很没创意。每每看到那些“幼稚”的笔迹，我都会瞬间哑然失笑。也许，真正的感情是不需要刻在石壁木板上的吧？那终究会湮没在兰州的人流车流气流中。但是，沉溺在爱河中的人，总是做出诸如此般幼稚可笑的事来。我何尝不是如此？我知道，在石壁木板上刻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他们一定抱着最真诚最虔诚的心，于此说来，又有什么好笑的呢？那些久远的笔迹刻痕已渐渐模糊，只愿他们的感情不变，一如黄河。然而值得欣慰的是，这些誓言都是交替着的，江山代有情侣出，各述真情数百年…

兰州也是个盛产美女的城市。美女让这个老气的城市焕发出活力与光彩来。兰州应该有不输于任何城市的美女基因。这是个封闭的城市，更是个反抗封闭的城市，于是，特立独行的风潮就在青年男女中蔓延开来。奇妆异服下的女子足够惊艳，不加修饰的肌肤也绝不俗气。兰州还是以烧烤而扬名四方的。令人惊奇的是，兰州美女吃烧烤，全然不怕辛辣，却很少长痘痘。大概黄河水亦有养颜之功效…

兰州，这个中国的二线城市，唯一一座被黄河穿胸而过的省会城市，就在瑟瑟秋风中低语着。向西行的旅人诉说着它的孤独，隐忍，落寞，挣扎，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