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月色,一舞成殇
箫声呜咽,伶仃月色中,单薄的身影轻倚窗前,华发倾泄,眸中氤氲化为一波空水,那魂魄似随着哀寂的音律望穿了岁月,忆起那个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凉夜。
犹记得那夜淡月衬着梅花,月色之下,倩影广袖轻舒,罗裾舞动,青阁小莲也成了衬影,那女子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唇间一缕微勾的笑意,明媚,却不带一点艳俗,当真是美到了极致。纤腰楚楚在月色中显得有些影绰,让人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想要触碰,却不敢伸手,怕那女子是那“只应天上有”的镜花水月,轻轻一触便将这梦境打碎。
一舞一山河,明明是盛服浓妆,留给人的却是韶华之颜清雅之容的印象。艳极的红衣在风中飞舞,回旋。深夜寒气渐生,仙雾缭绕,是谁湿了云髻。裸足在玉梯之上微移,似是在氤氲的江面上凌波而动。玉臂在冰凉的空气中挥舞,与那淋洒下的清辉交织月下,奏响了一个千古岁月的盛世华章。
多年前,杏雨江南,骏马飒踏,少年游侠初邂逅皓腕凝霜雪的少女。少女目色盈盈,正是‘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年纪。少年叹:“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当真是清水出芙蓉,那一枝春桃绾起的如水青丝,露出的少女的白皙如玉的颈子,无需多加修饰,举手投足间的仪姿便可颠倒众生。
春日本是多情季,奈得卢郎倩女心。原是踏春寻游的少男少女,在这多情之季相遇,本就生出几分浪漫。他们约定,
“愿相知,相敬,相守一生。”
“我定不负你。”
然而长月漫漫,人生中定数不同,世间的感情不是每每都能尽尽,即使拼劲反抗也不能如愿,于是原是一生的相守,在悄然间凋零。
他,被父母告知,与徐州裴氏定亲。
她,则是被列入暮三时节的名册,入宫选秀。
命运,由不得他们反抗。
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不是没有挣扎过,而是定数太强,束缚太深,即使拼尽全力也不得从泥潭中脱离。
他握着她的手:“我带你走。”他愿抛下一切,愿担负所有的骂名,只求与她相依。
她摇头,不是不愿,而是无法摆脱这命运。自古世族女子那一个不是担负兴旺家族的责任,她又怎忍让他担负罪责,余生在痛苦自责中度过。
他酌尽一盏离酒,叹“黄风碎叶落尽,奈何缘已尽,情未了!”
她道“一生的夙愿,不过是花落填沟罢!”
她踏花而舞,花亦成泥。他拂尘抚琴,弦绝拨动,惊了玉树海棠。一生的痴痴爱爱,一时的梦寐,都化为了虚妄;无数次的心碎,无数次的肝肠寸断,都化为了一梦红尘。他们明白,这一舞尽后,他们再无干戈,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舞得成痴,他亦为她的舞而成痴,一舞,舞尽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一舞,舞尽了两人心中的嗔望。一舞,殇!殇!殇!
相思苦,苦相思。光景不待人,韶华竟在回首间已成白头。长夜漫漫,少了这相依之人,抬头望白月,只见空余两茫茫,此情怎能不思量。
如来世,若是不如愿相依相守,但求不曾遇见。遇见,是三生的劫难,忘红尘,意阑珊,青灯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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