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采访记

2013-01-29 18:54 | 作者:至诚 | 散文吧首发

岁月轮回,已至年关。城市的一切,无不洋溢着祥和、幸福和美满。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豪迈壮观。一栋栋别墅富丽堂皇,豪华气派。一台台轿车挤满街道,显示着城市人的奢侈和富有。一缕缕歌声悠扬婉转,唱出了人们的欢乐和喜悦。街道两旁:店面装饰一新,流光溢彩。广场之上,花炮连连炸响,绚丽灿烂。公园里,百花争奇斗艳。商店中,商品琳琅满目,种类十分齐全……

然而也有一些不太和谐:北风呼啸,天气严寒,空气中飘荡着很多尘埃,几乎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年关到来之际,同一个国度,同一个政党,国民的幸福状况是否相同?一位记者,受领导之命,带着专题去采访。

他驾车来到A城。看到一位仪表堂堂、肥头胖脑,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扭动着企鹅般滚圆的身躯,蹒跚地行走在高档公务车和豪华酒店之间。一前一后,拥护着几个虎彪大汉;一左一右,两名靓女紧紧相伴。记者见了,上前询问:“您幸福吗?”中年男子瞟了一眼,没有答言。旁边的随从瞪了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废话!他是领导,幸不幸福,用得着你给买单?你一年的收入,还不够他一顿饭钱。你买得起吗?”领导倒是滚圆,当着记者的面,大声地批评随从:“你这不对啊,对记者说话,要客气一点!”然后转过头去,压低了声音,对随从说:“吓唬小老百姓不要紧。对记着说话,可得注意一点。否则给你曝了光,不是给领导捅了漏子吗?。”记者听了,感觉不是滋味。他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怒火燃起。但知道他们有职有权,招惹不起,就强行咽下了这口气。转回头,口里轻轻叨念:“这随从狗仗人势,目下无人,太猖狂了!要不是依附权势,你有这么风光无限?”同时也后悔不长眼,不看对象采访,挨骂活该!

记者一气之下去了B城,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大款从劳斯莱斯车上下来,身边同样依偎着两位长相不凡、穿着妖艳的美女。心想:我去采访大款,肯定能得到满意答案!停下车来,快步上前,问道:“你幸福吗?”大款不屑一顾,头也不回。只甩下一路妖艳、娇声缠绵。记者再次受辱,怒火骤燃,暗自骂道:“TMD,真是狗眼看人低!你这种人不就是把政策法律空子钻,把企业改制的光儿沾,侵吞了国有财产,才摇身一变,才成了富翁大款?

记者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心里十分压抑,难受万分。心想:这大城市是有权、有势、有钱人的世界,我这满腹经纶的记着,也难受人尊重。何况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百姓?而他们的钱、权、势又是怎么来的?

在城市边缘的一所高校,记者碰到了一位文质彬彬的教授,上前去问:“请问您幸福吗?”教授慈祥和善挂满笑脸,说道:“我们高级知识分子虽然不是很富裕,但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父老乡亲们来说,算是很幸福的,所以我知足。你要采访,就去采访一下农民工吧!”教授朴素真诚的话语,令记者顿生几分敬意。

按照教授的指点,记者来到了一片低矮的平房。

城市的房租就跟周围的高楼一样,高得让人望而生畏。农民工收入低,租不起他们亲手盖好的房子。这片被遗弃了的破旧的房子,就成了农民工集中租住的地方,条件十分简陋。他们起早贪黑地忙在工地上,给城市盖起了富丽豪华的高楼。然而自己低矮的住房却没人打扫,还堆着来不及清洗的衣服,显得十分脏乱。他们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干着城市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挣着城市人不愿挣的辛苦钱,寄回家养活老婆孩子。记者看了,不好意思再问同一句话语,内心里却对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快要过年了,一位民工要去一家公司讨工钱。记者萌发了慈悲之心,驾车送其来到了公司。民工拿着欠条,来到金碧辉煌的办公大楼。一位看似高管的男子,错把记者当成公司文员,厉声喝道:“谁叫你把这穿得脏兮兮的人领到这里来了?不影响雅观吗?给我赶紧撵走!”记者生气了,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们欠着他门的钱,住着他们给盖的房,还嫌他们脏?没有他们,你们会过得这么幸福吗?恐怕你的心灵比他的衣服更脏啊!”

农民工听了,十分激动。心里嘀咕着:“难得有人为我们说一句公道话啊!”为了城市的美好,为了国人的幸福,我们再苦、再累、再脏都不怕,但就怕城市人鄙夷的目光。我们来城市打工,依靠辛苦的劳动挣钱,穿得脏,是因为工作条件所致,谁不希望自己穿得干干净净,打扮的利利索索呀?我们也是中国人。难道因为穿的衣服脏,来要钱都不可以吗?”

民工在记者的帮助下要到了欠款,回到住地。记者突然发现:这里怎么都是清一色的“和尚”?上前问道:“你们的太太呢?她们住在哪里?”农民工答道:“她们还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呢。城市很歧视乡下人,这里哪有她们的容身之地?我们为了谋生,出来挣钱了。她们呆在家里赡养父母,抚育带养孩子呢!”

记者震撼了,二话没说,径自调转车头,直接朝文人墨客足迹罕至的农村开去。

驶过了千山万水,又跋涉了千沟万粱,记者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偏远的农村。翠幽幽的山脉之中,大片大片的田地被迫荒芜;静幽幽的院落,一半以上的门户被铁将军把着;看不见想象中的嬉戏,听不到预料中的喧闹。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柱,冻凝了记者心中层层的寂寞

“要过年了,留守的老人妇女孩子们,他(她)们过得怎样?她们幸福吗?”带着这些凝惑,记者敲了敲一家虚掩着的门。

门开了,走出了一位村妇。她约莫三十来岁,从身材和脸型轮廓来看,算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拿着扫帚,既像出来打扫,又像拒人免进的样子。蓬乱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额头上已经布满了道道皱纹,跟生育阶段的年龄极不相称。黯淡的脸上带着丝丝愁容。

记者向她出示了记者证,自我介绍道:“我是电视台的记者。快要过年了,我们带着党中央对全国人民的关怀,前来这里采访。请如实回答。你们幸福吗?”

女人一辈子还没见过记者是啥模样。听完记者自我介绍,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觉得不像坏人。惊讶地问道:“你是记者?电视台的?”她一边问,一边扔下扫把挡住记者,说道:“你别进屋!我老公长年在外打工,现在还没回来。你是个男人,进屋要是让我婆婆看见了,她会怀疑我偷人养汉的。一旦告到我老公面前,我又会受到无端地指责。我生完孩子他就走了,我独自在家哺育孩子,赡养婆婆,还要种地、喂猪……辛苦都无所谓,一年到头碰不到老公的身体也可以忍,可就受不了冤枉气。你说我嫁给男人,到底图个啥?”说话中,她鼻子一酸,嘴角一展,眼睛一眨,泪水汹涌而出。

一阵寒风刮来,记者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浑身冷嗖嗖的。这时,他多么希望主人让其进屋避避寒风啊!但听到主人这样一说,也只得站在屋檐下继续进行采访了。

你知道北京在哪里吗?我那死鬼还在那里打工没有回来呀。说是买不到火车票。村子男人都去城里了,我辛辛苦苦养了一头猪,等着他们回家过年。如今还没回来,这头二百多斤的猪,我们弄不动,杀不成啊。他们要是回不来,这年,我们老小咋过呀?”女人在继续唠叨,肚里有倒不尽的苦水。

屋里生了柴火,檐上的冰融化了,不停地下落的水滴,跟女人望夫归来的泪点凑到了一块,融入到了一起……

突然听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仔细一辨,是不远外的人家传来的。“这年关岁尾了是谁为啥如此伤心地哭泣呢?”不容迟疑,记者跟着女人,赶紧走了过去

一打听,原来是刚才采访过的女人的伯父死了。老人八十二岁,患的是老年性气喘病,儿子儿媳都在外边打工未归。天气寒冷,疾病加重,呼吸更加紧张。一个十几岁的孙子照顾着他,跟他相依为命。他苦撑了几天,还没等到亲人回家过年,就饱含遗憾离开了人世。心脏停止了跳动,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还在等盼着亲人的归来……

这院子原来有七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个老弱病残留守男女了。乡下仍然是把死人装进棺材土葬。这农村居住分散,抬灵柩下葬还得到外地去雇人。女人走了,记者向死去的老人遗体鞠了一躬,安慰了哭丧人几句,亦悻悻地离开了。只剩下悲哀的哭声在飘的冷空中缠绵……

记者的心,有些伤痛了。回想起一路采访的经过,心湖泛起了片片涟漪:改革开放以后,农民进城务工,用汗水和辛勤的劳动,建设了美丽的城市,托起了中国经济的繁荣和城市人的富裕和幸福。然而社会分配不公,造成两极分化严重。高昂的房价和低微的收入,注定了他们不能享受城市建设的成果,老了还得回到农村生活。他们不计较这些 ,只要一年到头能拿着挣的辛苦钱,回到家里跟老婆孩子见上一面,就心里十分满足了。他们是多么可敬可的人啊!而我们的记者文人们,往往只是呆在城市里,关注着明星大款们,把笔墨和注意力集中到了城市贵族的身上,片面地渲染了他们的幸福,让人感觉天下是轻歌曼舞完全太平的世界了。而对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数以亿计的农民工,以及留守在偏僻的乡村,支持着他们,为祖国建设默默地付出、牺牲了自己应有幸福的妇女、老人和孩子们,有谁关注过他(她)们?有谁了解她们的需求?有几人去写反映社会最底层残酷现实的文字?金钱本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何况他(她)们失去了温情和天伦之乐,才得到少之又少的金钱?中国的深层次改革,应该多一点顾及他(她)们啊!只有全国人民的共同富裕,才是我们的最终向往;也只有共同富裕,才会有社会的充分和谐啊!他决定写份报道,希望以此引起有关方面的注意和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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