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央

2013-01-29 11:00 | 作者:『ぁ壮士桔.. 』 | 散文吧首发

牢笼

二月天,还是挺凉的。车窗外的风不时肆虐着那微开的窗缝,我裹紧外衣,继续蜷缩在空荡车厢的末排座位角上。电线杆和树飞速地向后跑去,映入眼中的也化为缥缈泡影,不如睡去。

我叫张朝阳,男,高二在读,从小“奋发图强”到现在,成绩一塌糊涂。父母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也是伤透脑筋,狠了狠心,托人把我调到了县中磨练。县中,在多少人脑海中是那么恐怖的一个词语,无论何种学生,踏进其中无非似猛兽被抓入马戏团,必当得到前所未有的完满待遇。今天是我起身前往“牢笼”的日子,四点不到我就带着行李蹒跚着爬上了公交,径直前进,瘫倒在最后一排,恐惧搅拌着无奈也攀附在轮胎上一道如影随形着。

时间总是那么迅速地飞逝,一点也不给人缓劲儿的机会。唉,雾霭缭绕,阴森笼罩,眼前的学校宛若幽灵古堡,大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若虚高级中学”几个大字也分外笨重,压得我都不想前进了。远处教学楼中的朗朗书声已然整齐划一,在我听来却又很是刺耳。没错,我痛恨学习,对于这即将置身其中的县中也是如此。

传达室亮着昏暗的小黄灯,老大爷坐在木椅上,半半醒状呢喃着。我毫不犹豫,上前就是一句“大爷”,他便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打量了我一番:“什么事啊?”“我转学来的,问一下教务处怎么走?”“哦,沿到边上那条路走下去就到了。”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小路,还没等我说谢谢,换了一侧又睡了起来,虽然我也无心道谢就是了。

这条路从传达室的后面一直延伸下去,消失在一片草堆深处,再远就看不清了。我拾掇起包和袋,依着小道走了下去。“若虚”两个字,听上去倒挺文艺的,《江花月》的作者叫张若虚吧,估计也是学校取其名而用的。走过不久,隐约听见流水声响,这才发现,路边有一条还算挺宽的河与这条小路平行而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春江”了么,确是“连海平”,真的没有尽头的样子。说来,这条小路也够长的,走了将近五分钟也没见到什么像样的楼状物,我几近绝望的边缘。

清晨的雾还是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愿,只觉得远处有物体若隐若现,先是点,再是线,最后成了人的形状。那是个裹得如同粽子般的女生,却唯独没有戴帽子,她大喘气地向我来时的路奔跑而去,长发也随风飘动着。这画面其实是很唯美的,只是因为我心情实在糟糕,没了念想,只觉得身旁一阵冷风掠过,不住把衣服再拉紧一点,继续前行。小路的尽头,一幢小楼站在了我的面前,一楼“教务处”几个字锈迹斑斑,我挪动着倦怠的躯壳,伸出冰凉的右爪敲了下去。

相识

高二(4)班,我被塞入的班级,不出意外,这里将是我今后一年半打发时间的地方。教室倒是不小,人却是多得出奇,看这架势,指望全都能搭上话也着实是件难事。物化班,男多女少也自然成了规律,高中女生都是好学习的生物,被齐刷刷地安放在靠近讲台的前几排。我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排,窗户就在身旁,从小到大,挨着窗户的座儿总会成为我心仪的位置,不是因为光线好,而是可以看着窗外一切的变化,多半会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两天过去了,我还没能适应班级的节奏,唯一识得的也只有同桌罢了。

他叫冯心书,面相憨厚老实,说话节奏总是不紧不慢,总之给人的印象是挺舒服的。第一天在课堂,我们没有什么交谈,当然我也无心听课,便看看窗外。我的教室是在教学楼的第三层,楼下不远处就是“春江”,渐进中午的时候,些许阳光的照射使得河水面泛桃花,全然异于那雾霭弥漫下的阴暗景致。河岸对面是连片的宅子和田园,相比于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要让人开怀许多。

这节课是物理,老师是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略微秃顶的中年男子,张口便是一阵春节过后的寒暄,不一会就切入了教学主题。他的声音有些奇怪,时高时低,第一次听他说话甚至有很多词都是捉摸不清的。我的同桌却似乎习惯了这一切,聚精会神的样子令我不知所措,说实在的,他的形象很高大,倒也有几分可笑的感觉。

午饭过后,风在阳光下变得温和了许多,班主任领我去宿舍归置行李。他也姓张,教数学,是那种长的挺凶悍的老师,但是出自本家,所以多少还是有点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宿舍楼离教学楼不远,也就5分钟左右的路程,从外看,白墙黑瓦的,多少有点民国建筑的容貌,我的床位在208室一进门的右侧第一个,刚一进门便撞见一对应该是夫妻的人刚收拾完三号床位的床铺,他们朝张班点了点头,提起大包小包就急匆匆地走了。“抓紧时间收拾,别误了下午上课。”我只身一人开始打理起我的床位。说来也怪,每个房间有六张床,而从有物品的床铺来看,208室除了刚才收拾走的一位,貌似只住了我和另一个学生,不过细细思量,房间处在楼层的一端,八成也是排到这里刚好多出来的零头吧。正想着,有人走进了宿舍,二话没说便躺倒在二号床铺上,随即而来的是绵延不绝的鼾声。上前瞅瞅,憨厚老实的面相在睡梦中也毫无变化,没想到同桌恰恰也是我的室友,而且是唯一的室友。我喜欢安静不喧嚣的环境,而且始终觉得朋友,尤其知己,一二足矣。这样的安排,在我看来,是欣慰的。

收拾完毕后,我便一直站在窗边,一来可以满足我看风景的习惯,二来我忘了问张班要课程表,完全不知接下来该带什么书去教室。与其累死累活地把书全部扛去教室,不如等同桌醒了再问。突然,铃声响起,同桌猛地从床上扑起,收拾书本的同时留意到了我,那没睡醒的眼神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传达室老大爷:“你…是不是…早上坐我旁边的那个?怎么,跟我一个宿舍啊?”“是的,你对床,下午上什么课啊?”“数学和化学,晚上有数学测试,新学期,新恶梦,呵呵。”“唉…果然是恶梦,而且,还只是个开始。”“再无趣的环境下,有趣的事还是能找到的。就那两本书,再带个草稿本,好,你出来,我锁门。”“恩,我叫张朝阳,你叫什么啊?”“洛克•冯心书。真相只有一个。”

邂逅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住校,刚来若虚中学的第一周里,我几乎每夜辗转难眠,心书的呼声确是不小,但更主要的还是这陌生的环境。每每熄灯之后,我总是反复质问我自己一个相同的问题:我为什么要不假思索地应允父母的要求来到这困兽之笼里?或是于我来说,生活的意义似乎从未被探寻一般。这一天凌晨,我早早地洗漱穿戴完毕,手表上才显示着三点整,可是待在宿舍又无事可做,于是,一个以前从不奢望的念头油然而生了:晨跑。

宿舍楼外的天气还是那样不招人待见,一阵阵冷风呼啸而来,在墙角形成小的气旋,仿佛小鬼现形似的。学校食堂恰好坐落在正对面,出人意料的是,这么早的天,厅灯已开,透过玻璃门已然能望见几个身影,思忖半晌,我决定先给胃垫个底儿,跑步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食堂的早餐有包子,粽子,豆浆,白米粥,按照我的习惯,绝对是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粥,配上一个充实的豆沙包。“吃什么?”“呃?粽子。”食堂大妈迅速夹了只大粽子放进碗里递给了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叫错了点的东西,自己就自然而然地拿钱给她找了。那个裹得如同棕子般一头乌黑长发的女生在我的身旁刚好点完一个粽子和一杯豆浆, 转身寻摸了一个挺近的座位坐了下来。难道她天天这么早起也是为了跑步么?好奇心驱使我把早餐放在了她的邻桌。

不得不说,第一天那幅完美的画面着实选对了模特。她不戴眼镜,端详来五官很是标致,凸显清秀,吃东西的动作也宛如电视剧中塑造出的大家闺秀一般,细腻而不失大体。在如此压抑的校园氛围中,她更像一朵冰清玉洁的莲花,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绝对是那种令无数男生竞折腰的目标。我,可能即将陷入一段“惊世骇俗”的单相思中,青春的萌芽将在这意想不到的地方滋长,这是我此刻之前从未想到的段。

或许是我发呆太久,她早已起身离开,我却半口粽子也未下肚,追出门外,那身影已在朦胧中渐行渐远。看来我今天是注定要跑步的了,邂逅从没像现在这么令人期待,我咬了两口粽子,一边惊觉是我唯一喜欢的豆沙馅,一边假想着跑步时与她“偶遇”的情景,沿着那条通往校门口的路,慢慢地拾掇起脚步。

“春江”边的小路依旧被雾气笼罩着,在东方的鱼肚白慢慢泛起之时又显得不是那么阴森,神秘却没有消减,比起第一次的迷茫失措,此刻几乎是走马观花的心情,之所以这么粗略,是因为我确实是跑着的。一会见着她该怎么打招呼,说些什么,表演个什么才艺,各种琼瑶剧、海岩剧的经典台词在我的脑中回环而过,直至将我的思绪全然清洗一遍,仅剩一页页空白。这来回的奔跑,耗去了一秒、一分、一刻钟,一小时、一个时辰,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过,晨读的齐鸣依旧刺耳着。远处熟悉的身影终于浮现,我却无力扯开嗓门询问她的姓名,只由得她再次与我擦身而过,由得我面红耳涨得连头也不敢回。“哎,我们好像见第三次了吧?”“……”“你怎么还不上课,我去上课了啊。”也许,我的天性就是被动。

交流

那日的情景时不时地在我的眼前重现,一次回忆便是一次欣喜、一次懊悔。喜在那面对面的直视、那甜美的声音和她竟然留意着我的不可思议;悔,怎能不悔,慌张得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更别提问及芳名之类的了。如此下去铁定不是办法,必须想法子主动跟她说话,要不以后继续早起晨跑,八成还能撞见呢。正望着窗外发呆,魂牵梦萦的姑娘缓缓经过教室外的走廊,我猛地起身,夺后门而出,装出一副异常淡然的模样,尾随其后。眼瞅着她步入了厕所,我的视线也停留在了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都以如视变态的眼神打量着我,可我于此刻全然不顾,只待她再次映入我的眼帘。她出来了,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我:“哎呀,怎么又是你啊,等人吗?”“恩……啊,好巧。”我冲破阻碍说出话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啊,我叫陈梦,高二(3)班的,你乃?”“张朝阳,我(4)班的。”“高一(4)班啊?小学弟哈。”“谁说的,我高二。”她笑了,如阳光般灿烂,一边向我左右摆手,一边准备往教室去。“你……中午有没有空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我情不自禁地冒出了这句,霎时觉得天昏地暗,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对白更加雷人的。她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我,竟然给了我正面的回答,也没有问我是怎样的内容。当被提及在哪里说时,我的脑中飘过的第一个地点便是“春江”:“‘春江’,哦不,就是学校东边那条河边的小路,靠近食堂的那一段吧。”她很惊诧,估计是针对我给那条小河起的如此文艺的名字,淡淡地应允了。

上课铃声响起,我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心书难得没有认真听课,小声问我道:“刚刚看到你和陈梦聊天,你们认识啊?”“不算认识,在学校见过几次面。你认识她?”“是呀,她在年级里很有名的,成绩一直非常好。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呃,这个……”“好的,哥们儿你加油,我挺你。”自打第一眼我就认准陈梦是一个脱俗女子,果然,在成绩方面就开始显示出这般功力,而我就是一株向日葵,直望着那不愿躲闪的光芒。心书的鼓励真是一发强心剂,我想尝试变得勇敢些、主动些,去争取那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

这一天,久违的风和日丽,“春江”边的小径如同接受了阳光的洗礼,在新芽抽出的草堆映衬下显得颇有生气。我独自坐在岸边,望着对面的宅田,纠结着如何表现。“嘿!来得真早啊。”我被吓了一跳,她随即坐在我的身旁,双手托腮,小声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条河叫‘春江’啊?”“这河真有名字?还叫‘春江’?”“呵呵,我以前有个朋友,也给这条河起名叫‘春江’。”“哦?神奇,有空可得认识一下。”“没机会了。”她凝重了起来,眼眶也湿润了,“他不会再出现了。”“他……不在了吗?”“恩,差不多吧。”“对不起。”“恩,没事。”她用衣领擦了擦双眼,那景象甚是可怜,却也很美,对于她的过往,我也无意探寻了。“你呢,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啊?”我缓了缓神:“哦,那个,你每天都晨跑啊?”她长吁了一口气,稍稍平和了点,回答道:“是一个发小最近生了重病,我也就凌晨出校门去看看他算是比较合适的,中午学校时间紧,晚上更不给进出了,传达室老大爷挺通情达理的。而且,我不是每天都去,一周两三次吧。”“原来是这样,那代我向你发小问好。”“恩,谢谢。”“老大爷是不是就是那个……”“就是传达室那个呀,我们入学开始就一直是他,一直没变。”“我是这学期才转来的。”“哦,怪不得,不过你至少也见过一次吧,进校门的时候。”“恩,那我记得。”“他人挺好的,但是听我们老班讲他有轻度的抑郁症,所以还是挺可怜的。”“那真是不幸。”

就这样,我们谈天说地,从校园的边边角角聊到娱乐八卦,之后的话题都是欢快的基调,我从没意识到我的生活可以如此充实愉悦,仿佛能抓住幸福的臂膀,自由驰骋,无拘无束。这美好的光景伴随着铃声戛然而止,我们慌张地飞奔向教学楼。“你为什么要穿成个粽子啊?”“怕冷啊,笨蛋。”“春天快到了,没有感觉到暖和起来了么?”“恩,好像是哦。”“会越来越温暖的。”她又笑了,很灿烂。

隐忧

将近两三周过去了,每天最能打起精神的时段便是艳阳下的中午,我和陈梦几乎每天都会约在我们第一次谈心的地方见面,彼此诉说当天的所见所闻,评论琐碎的趣闻轶事,就算之前带来的是烦躁情绪,带走的也变成了欢心想往。我们是朋友,是好朋友,却还没到那种我所希冀的程度,开心之余,这点遗憾化作一种隐隐的不满,就这样一直怀揣在我心里。

心书是我唯一能转向寻求帮助的人,每每遇到什么烦心事儿,我也很愿意找他聊,那憨实的面容下藏着的是各种匪夷所思的大智慧,夏洛克的冠名绝非子虚乌有。对于我的这段情缘的开始,他也很是关注,会隔三差五地问问我进展如何,需不需要什么指点。先前几次我都会笑着回绝,可是这一次,我是真心想要请教了。

晚自习后,大家都疲惫地回到各自的宿舍,我索性没有洗漱,直接躺倒在床上,等待着断电的到来。心书打理完毕后回到了宿舍:“还用灯么?”我摆了摆手,室内即刻昏暗一片,朦胧的月光透着薄雾折射进窗里,洒了一些在地面,却又保留了一些似的。“没睡吧,心书。”“没睡,讲吧。”他似乎早就洞悉了一切,这又冷不丁让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是关于陈梦么?”“恩……你说究竟怎样才能把一个女孩真正变成自己的女朋友,直接问除外,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当然不能直接问。”他笑了笑,“喜欢她就默默地守护她吧,终究会等到理想的结局的。”这话有些空,可仔细想来,也很正确。“你可以装装文艺哎,你看我们学校叫若虚中学,正好《春江花月夜》的诗人也叫张若虚,然后就扯下去,那条河就可以叫‘春江’,诸如此类的……”我猛地坐了起来,心跳开始加速:“陈梦,认识你吗?”他似乎也被我的举动吓到了,瞬间爬了起来:“不认识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松了一口气,又躺了下来:“没事,她说曾经也有个人和他说过那条河叫‘春江’,你刚才那么一说,我还以为……”“呵呵,我都没跟她说过话呢。”他盘坐在床上,“你意思是……”“我已经跟她说过这些了,没想到这是这么不稀奇的事情。”“你可不能这么看啊,毕竟说明你还是挺文艺的,女生对文艺的男生好感是很多的,放心吧,你希望很大的,别想太多,睡觉吧。”“恩。”当晚剩下的时间里,我尽力清空所想,只听得一阵阵逆耳的鼾声。

次日的数学课刚上到一半,张班就被人叫了出去,同学们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得了空便是一通聊天嬉笑。隔着窗户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敲敲同桌:“这个人……”心书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瞥过去,有点惊讶的样子:“你认识他?”“好像是我搬来的时候收拾床铺的的人,当时还有一个女的,应该是他老婆。”“恩,他好像是之前搬走的学生的。”“为什么搬走啊?”“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具体的老班就没说了。”

正午的阳光依旧,可似乎有层无形的纱,使得空气不那么温暖,“春江”水不那么活泼。“嗨。”我转过头去,献上淡淡地微笑。

忐忑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学习任务正如预期那样紧张而繁重起来,说实话,如果没有陈梦的出现,我想我定是副行尸走肉般的臭皮囊样子。还有冯心书,帮了我很多。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难以释怀,但真的要感谢他们,着实给我崭新的学习生活增添了几抹神韵,以至于不那么死气沉沉。“马上就要大月考了呢,这段时间,我们就暂时不联络了吧,毕竟还是要认真对待下。”陈梦的提议倒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她是学校的佼佼者,考试自然是不能懈怠,不过对于我这种天生厌学的吊车尾而言,考试什么的就无法提上日程安排了。“恩,好的,你加油,争取再考个前几哈。”“呃,什么?做梦吧……”她疑惑的神情反倒让我觉得她很谦虚,好学生都是这样的吧。

“这两天中午你怎么不去‘幽会’了?”心书调侃道。“马上是要大月考了吧,她最近要复习了。”我靠着床头长舒一口气。这几日少见了阳光映衬下的“春江”,不单单因为我没有去河边,天气也不如前段时日那么明朗。“你明天中午有空没,我爸明天中午要送点吃的来,放在传达室,你帮我去拿下吧?”“那么远。”“老班说明天中午要找我谈话,而且你如今中午也没事做了吧,也不看书什么的,帮帮忙。”没事做这种话,听得是有点不舒服,不过确实都是实话,这忙我是肯定帮,可这也是我初次觉得那憨态并不很是可爱。

这天中午,我们一如往常在食堂吃完午饭,心书向我使了个眼色,又笑了笑,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别忘了帮他去拿东西。不一会儿,他便消失在门口的人头攒动之中,我缓缓起身,也步出了食堂大门。阳光完全拨不开云的缝隙,这情境如同一个月前的凌晨一般,仅仅是少了雾气,连风也渐渐呼啸起来。我却偏偏要在这样的光景下,以校门为参照物进行一段饭后折返跑,想来还真是不情愿。

熟悉的小径旁,“春江”水日复一日地向北流动着,我飞快地跑,河水也显得愈加湍急地反向奔波。传达室一点点地变大,直到我愣在不远处看清校门口的人。那是陈梦,旁边站着一个年龄与我们相仿的男生,我仿佛望见他们聊着天,不时打闹嬉笑。我的心第一时间就被浇上了一盆凉水,周边瞬时倒退回深,这是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直让人脑袋充血,心跳加速,我懵了。

陈梦拥抱了他,往回走来,我这才惊醒,下意识地躲在一旁的树丛里,目送着她徐徐踏上那条小路。那背影从棱角分明的形状,变成线,再是点,终于消失。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竟是如此的陌生,仿佛忘记了彼此的模样,呼吸着不同的空气。

触怒

我提着心书的包裹,无力地踱回宿舍。心书还没回来,此刻我是无比盼望向他倾吐苦水的,这感觉憋得实在难受,长此以往,必将抑郁。正暗自思忖着,心书和我前后脚回到宿舍,见我一副要死不活的窘样,倒也没有诧异:“包裹拿到了?谢啦……你又怎么啦?”“我这是终于知道吃醋的感觉了。”他坐到我床边:“怎么,她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了?”我沉默许久:“你说我是不是贱啊……”“你不是默默守护么,怎么,沉不住气了?”我突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见他欲言又止,就稍微冷静了点:“你接着说。”“你见到的人我可能也看见过,以前好像就是,隔三差五地会来校门口找陈梦。”我有些灰心丧气。“不过。”他严肃起来,“貌似陈梦是有苦衷的。”

这节课又是微秃金丝边的课,眼前的一切恍然回到刚来若虚中学上第一堂课的情境,心书依旧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解,而我也如当时望着窗外的景象。此刻的“春江”依稀沾着点金光,天空中云雾宛如薄层水晶一般通透,使得阳光若隐若现,心书午休告诉我的“内幕”也不时闪现在我的脑海中,这似乎从我到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发生了。陈梦的父亲貌似因为生意上的事得罪过另一家子人,此后便被那家人找来的打手三番五次的威胁,我中午看见的男孩估计就是那家人的孩子,他也欢喜陈梦,由于她父亲的缘故,陈梦只得尽量满足他的合理要求,比如应约与他相见之类,为的只是求得一家人不受伤害。

或许我该为我的无知唏嘘几声,与陈梦此刻的无助与绝望相比,那些龌龊的想入非非实在相形见绌。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借着窗外迷蒙的月光,我凝视着宿舍天花板,夜晚的风还是很生冷的,直钻进窗缝门缝。我裹进被褥,脑中陈列出各种关于陈梦处境的设想,也许我该做些什么,她需要我的帮助……东方的鱼肚白不知何时已微微泛开,原来,我一夜没有入眠。

两三天后便是月考来临的日子,我却依旧没有看书的欲望,有的唯是一切围绕陈梦的话题。想去揍人的念头渐渐萦绕在心头,而理性的限制又把我按捺在原地停滞不前。这天晚上,面对频繁早早上床躺着的我,心书显出了一点担心:“你老不看书,月考怎么办?”“随它去吧。”我有些爱搭不理。他好像不是怎么出乎意料,也许我对待学习的态度早早烙印在他的记忆中了。“哦,对了,中午我在校门口,又看见那男的和陈梦了。”“你说什么?”我跳了起来,很是惊慌。“那男的好像给了陈梦一巴掌,说的什么我隔得远,听不清。”

火山喷发了。

归一

“天街小润如酥”,久违的绵绵春雨降至人间,细小的雨滴浸入“春江”,仿佛孩童拥入母亲怀抱一般。我紧跟陈梦身后,朝着校门口前行着,也许是雨水触碰地面的声音掩盖了我们的脚步,就算只有三五米的距离,她也没有察觉到我的跟随。他们照旧在传达室边相见,为我也躲在一旁的树丛里,怒火中烧,愿这小雨也能稍稍平复我心中的理智。树丛这边,河水伴着雨水演奏着失意的遁走曲,我想逃避,可终究任由情感的支配,义无反顾地遵循了自己的计划

过了很久,陈梦回过身来沿着原路返回了,我看准时机自然地从一旁迂回到了传达室,俯着身子跑出了校门。这是我开学以来第一次出校门,一旁“若虚高级中学”几个大字还是给我如同刚开始一样的沉重感。我左右扫视着稀疏的大道,确定目标后,径直疾步向前迈进,风开始凛冽了起来。

他瘦瘦高高,穿着一件破旧的格子衬衫,打着一把灰色的雨伞,背影有些憔悴。拐过弯去,右手边满是一片片的田地,继续往前走着,也许是因为雨水的滂沱起来,四下望不见什么人。我跑上前去,拍了一下他,他惊讶地回头:“恩?”这也是我听到他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之后便是躺倒在泥泞中的身姿,伞也丢在一旁。

小时候家里人常说,吃饭时筷子不能直插在米饭上,因为形似坟墓,很不吉利。眼前这一把刀直挺挺地矗立在他的胸口,不偏不倚,在我看来,却没有吉不吉利的说法,只觉得一切又恢复到原本的样貌似的。那些和陈梦欢心谈笑的场景又再一次呈现在我的面前,似乎阳光划破长空,给予我方向与动力,而我只愿追随着太阳的方向,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拨开乌云的阻挠。

我蹲坐在一旁,发现左侧就是“春江”,水流在风的推动下前进得很快。抬头望去,才发现这里就是学校的对岸,那条草丛边的小路一如初见时阴暗悠长。陈梦直愣愣地站在那时午后我们聊天的草坪上,好像和我对望着,却又看不清晰,只听得天空的悲泣。

……

窗外,树和电线杆飞快地向后奔跑着,那些人、那些事,夹杂着感伤、恐惧和疑虑,萦绕心头,也许终点到来的时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吧……

风,从未消减。

PS:大部分人第一遍是看不懂的,读者可以尝试推理一下,留言交流, 真相会让你大为惊觉。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