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2013-01-05 16:23 | 作者:成空 | 散文吧首发

在三月微风的吹拂下,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到这座北方的小城。阳光一如当年的温暖,小城一如往年的热闹,广场上那些白色的和平鸽还是那样肆无忌惮地觅食在游人的脚下。多年之后的今天,当我再次踏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禁不住会想,对于这座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来说,我到底算什么,是一个重归故土的游子,还是一个漫无目的的游客。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座熟悉的楼前,不由自主地摁动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深深的褶纹里印满憔悴与疲倦,她疑惑地看着我问我找谁,我告诉她我是城空后,她笑了,继而责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来看她。她问我在哪住下了,我告诉她住在旅馆了,她怪我为什么不到家里来住,我说这次回来住不常,几天就回去了,所以就不想麻烦了,她听了就没再说什么。我问她言若应该嫁人了吧!她难过而生气地告诉我言若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了,没留电话,没留地址,是生是死一概不知。她说这些时,我正望着墙上的黑白相片流泪。吃过饭我就回到了旅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往事就铺天卷地般袭来,我承认,纵然很多年过去了,但她依旧在我心里安逸的停留,修炼成挥之不去的痛。

上世纪末全国各地都在大张旗鼓搞发展,为了响应国家号召领先致富,小城被上面定义为旅游城市,以旅游带动经济促进发展。所以那些古代留下来的建筑什么的全部给圈了起来,政府出资修补破损的建筑,并号召市民讲文明懂礼貌全心全意为游客服务,因此小城的旅游被搞的小有成绩。言午常说我们这一代见证了小城游客由少集多的过程。我说也许是游客们见证了我们这一代的成长

我们常常坐在小楼上,叼着烟打量来往的人群,见到漂亮女生,就着痞子一样怪叫,而那些女生的反应基本有两种,一种是低着头跑掉,另一种是回头大骂一通,而言若是个例外。认识言若是在三月桃花满地的下午,那天在遇到言若之前,我们遇到的都是回头相骂的女生,所以当她回头时我们以为又要挨骂了,可是她却看着我们一直笑,笑的花枝乱颤,娇艳欲滴,万木逢,笑的我们无地自容,自惭形秽。

我对言午说:“哥们,大事不好,今儿个碰见高手了,咱们撤吧!”

言午说:“撤个屁,她是我妹。”然后我们一起起哄起来,我笑说:“原来张飞的妹子是貂蝉”话音刚落,言午的臭脚已经踢到了我身上,他说:“没跟你们开玩笑,她真是我妹妹,龙凤胎,比我小七分钟。”

言若上楼来和我们打招呼,江寒阴着调子说:“呵,感情这张飞的妹子还真是貂蝉啊,长这么漂亮还让不让人活啦!言午,这肥水可不留外人田啊!赶紧给哥们介绍介绍”

我立马接着说:“江寒,滚蛋吧你!平常好事都给你抢了,怎么就一沟肥水你还要抢,小时候你妈没给你讲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吗,大的要让给哥哥,所以这个大的归我。”

言午说:“就数你丫最不要脸。”

我回道:“咱哥们谁跟谁啊!你妹那不就是咱妹嘛”我看着言若坏笑着说“来妹妹站到哥哥这来”

言若也打趣这说:“你就是城空吧!常听我哥说他有一哥们叫城空,一张脸特像王喜。”

我问她王喜是谁,她兄妹俩齐声说是他们隔壁一傻子。

那天之后,言若就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们照旧,放学后爬到小楼上,朝过路女生怪叫。有时言若会和那些骂我们的女生对着骂,有时她又会怜悯那些低头跑掉的女生们,转身骂我们是流氓。那些日子里我们仿佛都练就了双重性格,在学校里是老老实实的三好学生,在小楼上是地地道道的失足青年。而言若成为我们这个小圈子里名副其实的女王,因为她在学校里比我们更乖,成绩更好,在小楼里又比我们更坏,更盛气凌人。我,言午,江寒,朱然,雷悦,杨楠,马元彬,皆臣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高考过后,小城被考完试的学子们闹的鸡飞狗跳的。虽然我们只是高二,但也难免附庸趋势一般,买了很多酒菜来小楼闹。说是买来的酒菜,其实是拼着和杨楠的关系在他家饭店赚的。但是酒喝到一半,小楼已经遍地狼藉了。朱然突然一本正经的说:“我要是知道我们在小楼这样胡闹的话非杀了我不可。”我就调侃道:“你爸要是杀你,那他就是杀人凶手要偿命的,你妈看你爸杀你,她要是拦的话,会被你爸一并杀了,要是不拦的话那就是同谋,要被判刑的,那么你这一家就完了,你爸是个聪明人,怎么不会算这笔账呢”朱然回道:“你丫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咱去你家闹去,回来让你爸杀你,你这一家玩完。”我脸色顿时暗了下来,言午看到后,用肘撞了朱然一下说:“朱然你丫喝多了吧,这话你也能说”我父母早就不在了,这他们都知道。朱然顿时回过神来,忙跟我道歉,说他不是故意的,我说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我现在活的很好,很乐观。然后我们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挥霍青春。快要结束的时候,江寒借着酒劲跟言若表白,被言若一脚踹到了桌子下面,然后她就过来抢我嘴上的烟,我争执不过就给了她,她吸了一口又塞到了我嘴上,杨楠他们就开始起哄,言若把嘴里的烟雾吐到他们身上,起身追打他们。这样闹了一会儿才发现地上一片血迹,原来江寒倒下时头撞在了桌子角上。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十二点多了,雷悦指着江寒被纱布包裹着的脑袋笑的前仰后合,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马元彬说江寒像是埃及的木乃伊,现在卖了能值大价钱。言若低着头不说话显出少有的文静,我拍拍言若的头说:“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啦!当时下手时可真利索啊,那叫一个快准狠,感情谁要跟你表白就是跟你有仇似的。”言若顿时还击:“滚你的,我又不知道他会撞到桌子上,我当时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这么不经踹。”江寒好像酒醒了些,笑着说:“也就我醉的时候你能把我给踹倒,搁现在你试试,我万里长城永不倒。”话音刚落,言若一脚踹上来,丫的又倒了。

暑假很快就来了,到小城来旅游的人骤然增多,马元彬家的旅馆暴满,朱然杨楠家的饭店往来不息,雷悦家的商店自然也人来人往,而我和言午,江寒自然的成了他们各家的免费勤杂工。每天奔波于各家,忙前忙后,不亦乐乎。言若有时会来探班,为我们跑腿买烟买水。丫的在大人面前装的特文静,小姑娘即漂亮嘴又甜,哄得各家家长视其为预备儿媳,不用干活,受到的待遇却比我们好。那天我们正在杨楠家帮忙,言若来探班,刚进门我就对杨母说:“得,你未来儿媳又来了。”杨母顿时眉开眼笑喜上眉梢说:“言若来啦,快来风扇这凉快凉快。”言若特文静开朗的说:“阿姨,我不热”我正好端着客人的菜路过,便学着她的腔调说:“阿姨,我热。”杨母说:“去,这孩子,没个正经。”而言若却急忙说:“我给你们买水去。”“哪敢啊”我说:“别把女皇陛下给累着了,那罪过就大啦!”“喝不喝,我给我哥和江寒买去”言若说着就出去了。

言若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漂亮女孩,俩人手牵手显得特亲切。多年以后我禁不住会感叹,假如没有那个女孩的出现,我们的青春是否还会有那么多波澜。我大声喊道:“杨楠,快出来,你家来了贵宾。”杨楠不知从哪忽然冒了出来,嚷嚷道:“哪呢,哪呢?”言若把水仍给我,故意不拿正眼看我,然后特鄙视的说:“就这点出息。”我不理她,对那女孩说:“长这么漂亮还让不让我们活啦!敢问在哪高就啊!”那女孩特腼腆的笑了,她说:“你就是杨城空吧!老听言若提起你!”我贫道:“她是不是跟你说我长的特像王喜。”那女孩说:“谁是王喜。”江寒正路过那女孩身边,于是一字一句的说:“言若家隔壁一傻子。”那女孩顿时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却又如此美丽。这让我想起初次见到言若时,她那无拘无束的笑,也许就是那样一个笑,从那天起悄然植入我的心里。言若说:“不跟你们说了,我们还有事呢!”她说着就拉着女孩要走,江寒说:“言若你也忒不地道了,这么漂亮的女孩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啊!”话没说完,俩人已经走到了门外,然后我们只能目送两个美丽的背影渐渐远去。

暑假因为忙,故而过得有些快,人们常说,美好时光总是易逝,笑着过完一天的人是幸福的,现在想想那时是多么的幸福。言若还是会时不时的来探班,有时也会带上那天见到的那个女孩,言若说那是她同学,叫林静,俩人关系特好。林静话不太多,我们和言若开玩笑时,她只是笑,却不多说一句话。每当言若被我惹生气对我大打出手时,我就会对她说:“同样是女生,你和林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你看人家多淑女。”然后林静就会大义凌然的维护言若,且边动手边说:“那是因为你太坏了。”

暑假里江寒对言若的爱意骤增,每次言若来,他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躲在洗手间里精心打扮一番。然后特殷勤的在言若身边转悠,我和言午忙不过来时,便会义愤填膺的对他拳脚相向。言午说自己的哥们追自己的妹妹他并不介意,只是江寒追言若肯定没戏。我对此表示赞同,因为言若对他越来越客气了。看丫的在言若身边忙前忙后的,我就觉得惋惜,我对他说,言若好像不习惯别人对她太好,所以叫他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就行。他特沮丧的看着我然后点头表示赞同。暑假就在我们的忙碌和打闹中过去了,游客渐渐少了,小城也在秋风中渐渐的安静下来,它需要休息一下,然后迎接下一个旅游狂潮--十月一日国庆。

开学后我们一如往常那样,在小楼里瞎闹,和往常不同的是,我们又多了一个新会员林静,经过一个暑假的熏染,林静几乎可以和言若媲美了,只是,她不像言若那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她话依旧很少,不过句句精练,一针见血,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在心里组装好以后才说出来的。

在打闹声中时间来到了十一月,天气冷了,小城的游客愈来愈少,林静说游客们根本不懂小城的真谛,季的小城是最美的。她说这话时,我正在小楼上抽最后一口烟,我看她时,她在窗边痴痴地望着窗外,长长的刘海在冷风中默然摆动,一刹那间,我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在初次见言若的那天来的尤为强烈。然后我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残景映入眼帘,远处连绵的山脉熟睡在夕阳的脚下,几只叫不出名字的白色飞,踩着秃兀的树林一路走来,消失在广场高耸的古塔身后,古塔下一排排古老的建筑依偎在稀疏的人群中,人影斑驳,编织着淡淡的寂寞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第一次真正观察小城,感觉有种陌生的美感,然后我脱口说了一句真美。不知是谁用肘撞了我一下,我才缓缓地回过神来,然后我看见林静红透的脸和言若生气的表情,我刚要解释些什么,言若拉着林静就已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林静和言若都故意躲着我,既不来小楼也不和我说话,我觉得我要解释些什么,可我不知道解释什么,我不知道她们因何生气,更不知道我为何如此卑微的害怕寂寞。小城还是抵抗不住寒冷的侵袭,给自己添了件厚厚的白色外衣。我喜欢冬天,仅仅因为它会出奇不易的带来惊喜,我们都喜欢惊喜,不同的是,有些人喜欢的是惊喜背后的感动,而有些人喜欢的只是惊喜本身,很显然,我是后一种。我喜欢,当我来小城的第一年初次见到雪的那一刻,我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它,但是我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它,就像我从来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轻生一样。

思考着这一切,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单车摇摇晃晃的在雪地上画着蛇形,冷风顺着领口爬进身体,贪婪地汲取着身体的温度,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就和另外一辆单车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我们应声各自倒地,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后才发现,言若坐在地上愤怒地斜视着我,我走过去伸手拉她,她用力回拉了一下,然后我就倒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却再也站不起来了。言若说不需要我帮忙,她自己能站起来,然后她就真的站起来走开了。我头疼欲裂,感觉身体的温度正在慢慢逃离,眼前模糊一片,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睁开眼就和言若四目相对,她眼睛湿湿的,像是刚哭过,我关心地问她是谁又惹她生气了,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流着泪说着对不起。后来从她支支吾吾的描述中我才知道,她走时以为我会跟上去,可是当她回头时看到我还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然后她就朝我奔了回来,把我扶起来后才发现地上一片血迹,我的头还在流着血。原来我倒下去的时候,头倒在了破碎的玻璃上了,只是玻璃被厚厚的白雪掩盖着,看不见而已。我这么容易就被她拽倒,是因为我一直在发着高烧。她说完这一切后还在哭,我就笑着说:“这会儿知道害怕啦,那我要是告你谋杀你怎么办。”她说:大不了一命偿一命。我又说:“那我要是摔傻了或者变成了植物人了怎么办。”她抹了一把泪说:“大不了我照顾你一辈子。”然后我就做出病情加重的痛苦模样,她看出我是在逗她,就顺势朝我头上打了一下,正好打在我伤口上,我大叫了一声,然后就闭上眼睛装着晕去。她急忙上前唤我,没想到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扑倒在我身上,我起身逗她,就把她缆入了怀中,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有种莫名的情愫。

这时门外传来言午他们的声音,言若就挣开我走了出去。杨楠走进来就说:“怎么几天不见你就跑这逍遥啦!呦呦呦,这头怎么啦!谁给开的啊!给哥们说说,咱端他老巢去。”我笑着说:“在这谁干惹咱啊!”江寒说:“就是,在这地方咱怕过谁啊!准是你又猫上谁家姑娘了,然后被人家爸妈连着七姑八婆的给乱棍扫地出门了”我说:“我昨和一仙女撞上了,人家是什么啊!人家法力高强,仙功护体,咱是什么啊,肉躯凡胎一个,结果哥们就成这个样子了”这时言若进来了,言午看了她一下说:“别贫了,赶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言若在电话了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这时言若情绪大好,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杨楠指着言若说:“原来这就是那个仙女啊!”言若问杨楠说的是什么仙女,杨楠就把我的话给她转诉了一遍,她便恼羞成怒地催残我受伤的身体。然后笑声顿起。在在笑声中,我看到江寒神色复杂的表情,那一刻我感觉最对不起的是他。

房间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电话是前台打来的,说是有人找我。拿上外套,来到了前台,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嘴巴撕裂的对着我笑,笑的我浑身不舒服。我大步走上去,准备狠狠的给他一拳,没想到被对方抢了先:”杨城空,你就一纯正的白眼狼,看你丫那德行,去去去,看着你就烦。”我说:“马元彬,你怎么也在这。”以后的对话中,我了解到,毕业后,马元彬接手了家里的旅馆,现在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他在前台登记处看到了我的名字,本来是想冲进房间直接来个惊吓,后来一想,别再吓出毛病来,也就打消了此念头

未完待续。。。。。。。。。。。。。。。。。。。。。。。。。。。。。。。。。。。

评论

  • 毛三:很好的一部小说啊
    回复2013-01-05 17:35
  • 飘飘然:挺不错的。让我怀念起了自己的高中岁月。年轻真好。如今只能感慨岁月忽已晚啊。
    回复2013-01-06 09:31
  • 成空:回复@飘飘然:呵呵 难忘青春啊
    回复2013-01-06 1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