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那一次相望

2009-10-27 19:02 | 作者:闲看花落 | 散文吧首发

阿远再次回到小镇,是他离开家乡的八年后。

那是秋天的一个上午,天高云淡,阳光暖暖的照着。阿远开着奥迪车,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的向后梳着,俨然一个老板的派头。

他把车子停在了镇南街自家的门前。他下了车,向那两间破旧的瓦房走去,屋瓦上有着苍黑的苔痕,房门陈旧青黑。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三年前去世了,那时,他在深圳打工,接到姑姑的电话后回来过一次。料理完奶奶的丧事,他又匆匆的离开了家。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人世,母亲撇下了小不更事的阿远改嫁他乡。剩下了可怜的阿远,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独自跳起了生活的重担,含辛茹苦的在镇上摆起了杂货摊,供阿远上学。但是,没有父母的阿远,骄横任性。小学的时候,他就爱和街上的孩子打架,有时在学校里和同学打的鼻青眼肿,为此,奶奶不知数落他多少次,也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但是,阿远依然三天两头的和孩子打架。

他的学习成绩不好。中学后,他和街上的一些小混混粘在一起,惹是生非,气的奶奶寻死觅活的。奶奶没多少文化,也不能给他好的教育。初三还没毕业,他就辍学了。没事的时候,他就和几个小弟兄在街上闲逛,哪儿热闹往哪去。

他爱打抱不平,为朋友可以拔刀相助,两肋插刀。

有一次,他的铁哥们耗子被邻居欺负了,他带领几个弟兄到了那个邻居家摔碗砸锅,把那家人狠揍了一顿。男人报了警,阿远被派出所抓去了,关了几天,但因阿远未满18岁,是未成年人,几天后,又把他放了。

那次后,阿远成了派出所挂上号的小痞子,也成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混。镇上的人,见了他,就像躲避瘟疫似的。人们背后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有娘养无娘教的孩子。

奶奶也在怨骂中,苍白了头发。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孙子阿远。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阿远已经二十出头了,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但是,他臭名昭著,哪个女孩能看上他呢?哪家父母又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呢?

英子是街上的一朵花,最迷人的是那双多情的眼睛,就像两汪水,碧痕掠过,勾人的魂。多少男孩想着她,就连阿远也想她,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可是英子早已有了意中人。他是她高中时的同学乔伟。

英子上高中时,是班花,许多男孩给她写过求爱信,她当废纸一样的扔了。她偏偏喜欢上了同班的乔伟。乔伟直率活泼,是班里的尖子生。乔伟也被英子的美貌迷住了。就这样,两人好上了。

高中毕业后,英子落榜了,乔伟考上了南京大学。英子复读了一年,又名落孙山。她放弃了上大学的念头,回家帮妈妈在镇上卖起了服装。乔伟毕业后,去了上海发展。

英子爱乔伟,深深的。但是现实的差异,使他们的爱情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阳光明媚的春天,英子去了上海,找到了乔伟。在乔伟租住的小屋里,在深情拥吻之后,英子把她的的初,给了乔伟。

三个月后,英子发现她怀孕了。在厌食、呕吐中,她心心念念着乔伟。但是,乔伟不可能再是他的人了。他的身边已有了新欢。

当英子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乔伟时,乔伟说,你把孩子打掉吧。我还年轻,事业未成,不想结婚。听到后,英子如五雷轰顶,她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她知道乔伟不要她了。

英子在心里想:“孩子是无辜的,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他是我和乔伟爱的见证。”

英子忍含泪水,告诉了妈妈自己怀孕的事,被妈妈狠狠的骂了一顿,她妈坚决要她打掉孩子。但是英子不同意,说要生下孩子。

妈妈指着她的脊背,骂着:“你要气死我,你让街坊邻居怎么看待我们!孩子出生后,怎么办?”可是,英子固执的要留下孩子。

英子离开了家,到了苏州一个好同学叶华那里。叶华接替父亲的生意,开了家酒店,英子把自己的心曲说给叶华听,叶华被感动了,收留了她。英子在叶华的酒店里,一住就是五个月。后来,在叶华的照顾下,她生了个儿子。

孩子满月后,英子抱着孩子回到了小镇。英子说,这是她在外地打工时,捡到的一个私生子。但是聪明的镇上人,认定这就是她的野种。每当英子,从街上经过的时候,那些好事的街邻总是指指点点的。

有人骂英子是破鞋,没人要的烂货。英子听到了人们的谈论,知道了当初为什么妈妈坚决反对她生下孩子。英子觉得抬不起头。

阿远听到街坊邻居们议论英子时,就会故意找茬。他假装喝醉,骂骂咧咧的走到那些长舌妇的家里,找事儿。

有一次,四十多岁的吴嫂,见到英子抱着孩子从她家门口经过,骂到:“野种,还好意思抱着满街跑?”阿远听到后,喝了点小酒,跑到吴嫂家闹事,他指着吴嫂说:“下次,再骂英子的孩子是野种,我就撕烂你的嘴!”

吴嫂拿着棍子,咒骂着:“你这个该雷劈的王八羔子,有娘养无娘教的孩子,我说她,管你什么事?”

“我就是要管,还要管到底!”阿远斜披着衣服,横着眉毛,喷着酒气。

这事传到了英子的耳朵里,英子很感激阿远。但是每当阿远从她家门口经过时,英子还是远远的躲着。

后来,还是经常有人背地里说英子是没人要的破鞋。只要阿远听到了,就会寻衅闹事。在街邻的心目中,阿远可是什么都敢干出来的愣头青,所以都不敢轻易的惹恼他。

为此,英子一只默默的记着阿远对她的好。

一年,两年,英子的孩子渐渐长大。人们的议论也越来越少。这时,以混混而出名的阿远依然没人提亲,英子也没再嫁人。她一直守着孩子,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就像在固守她和乔伟的一份爱情。

在25岁那年,阿远离开家到深圳去打工。在走之前,他把奶奶交给了姑姑。

在去深圳的前一天,他特地进了趟县城,买了条粉红的丝巾。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拿着丝巾到了英子家,把丝巾送给英子后,说:“我要到深圳打工去了,有个小小的请求,我明天早晨六点走的时候,希望你能站在门口看着我离去。”

英子第一次发现,阿远这么彬彬有礼。

出于对阿远的感激,第二天早晨六点钟时,英子站在了自家服装店的门口,看着阿远关上门,背着包缓缓的离开。

走了一段,阿远猛回头,看见了英子。多年没流泪的他,大滴大滴的掉着眼泪。然后,又转过身去,匆匆的离开。

他的离去是小镇的一件幸事。街坊们拍手称快,说街上少了一大祸害。

八年后,阿远又回到了小镇,他没有了先前的痞气和横劲。他成了腰缠万贯的老板,街邻们对他刮目相看,争相巴结他。

听说他在深圳打拼,凭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霸气和灵活的头脑,闯得了一片天下。他吃了许多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他这次回来,是想考查一下,在镇上办个服装加工场。

和镇领导洽谈后,阿远的服装厂真的开业了。工人大都是附近的人,英子也来了,成了服装厂的一员。阿远让她担任领班的职务。

这时,英子依然未嫁,带着儿子生活。

一天,下班的时候,阿远对英子说:“我们到河边走走吧。”

“唉”,英子答应了。

两人并肩走在高高的河堤上。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彩霞撒在清澈的睢河上,河水微波荡漾,像千万道橘红的彩绸在轻轻的晃动。两只小船停泊在河岸边,船上空荡荡的。间或,有几只白色的水在水上盘旋,嘎嘎的叫着,打破了这黄昏的静寂。

风轻轻的吹着,吹在英子的脸上,也轻拂着阿远疲惫的心。

“这儿的景色真美!”英子感叹着。

“是啊,我也喜欢这儿。从小,我常和几个孩子来河边摸虾、捞蜗牛,”阿远说,“现在想来,真值得留恋。”

“那样的时光,再也找不到了。这条河还在,但再也没有了年少时的心境。”英子呆呆的看着河水。

“你怎么会那么伤感?你可曾经是许多男孩脱掉鞋子,拼命追的女孩。”阿远安慰着英子。

“我已不是旧时人,还有个无的孩子。”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冷眼。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再找?”阿远问。

“已经没了那份热情,我的心早已死了,只有儿子是我的寄托。”英子伤感的说,接着她又问阿远,“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我在深圳办了服装厂,赚了钱后,有许多女孩贴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想着我的钱,所以,我一个也没看中。”

“那就没一个真心对你好,让你满意的。”

“倒是有两个,却走不到我的心里去。”

“那是为什么?”英子好奇的问。

阿远站定了,不再往前走。英子走了两步也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阿远。

橘红的夕阳披撒在阿远和英子的身上,那么美。

蓝天,白云,清澈的河水,两个对视的人儿。

一幅清淡的夕阳画。

英子分明从阿远火一样的眸子里读懂了什么,但她却没有言语。阿远又想起了八年前的自己,背着包,在街邻的诅咒和骂声中走出了小镇的家门,只有英子在家门口看着他远去。

阿远迈了两步,走到英子的面前,说:“英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因为,这么多年来,我的心里只有你。以前,我重不敢想。你是我们街上的一朵花,我是大家咒骂的痞子,是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但是我还打心眼里喜欢你。感情这东西很奇怪,明明知道根本得不到,还是白日黑夜的想着。所以,你后来有了孩子之后,我就想保护你。”

英子岔开了话题:“我发现你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混混了。现在街上的人都夸你有能耐着呢!”

“我还是那样,就是不再打架闹事了。以前,我和奶奶一起过日子,我不痞点,就要受人欺负,痞气只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街上有些人欺行霸市,弱肉强食,你和奶奶的日子真是不好过。”英子说。

“现在,我有钱了,别人看我的眼光变了,其实,我的本质是好的。不管别人对我怎么看,我只在乎你对我的看法。”阿远深情的望着英子,“你知道吗?当我在别人的咒骂中离开家,只有你一个人看着我离开的时候,那时,我就流着泪发誓,我出去一定要混个人样来,回来后娶你。”

“就是因为那一次的相望,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和信心,使我觉得在这个小镇上,我不是孤独的人。因为有你,我就知足了。人在孤独无援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一颗心为他守望。我发迹后,有两个姑娘真心对我好,但我都看不上,因为我再也找不到,出门的那一刻,你目送我远走的感觉。那种感觉,一生有一次就已足够。所以,我很珍惜。现在,我回来了,只是为了你。你懂我的心吗?”

英子被阿远的痴情深深的感动着,她的眼睛潮湿起来,一颗疲惫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海岸。

英子和阿远沐浴在绚丽的霞光里。此时,夕阳染红了天空,大地,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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