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悠悠,怆然而涕下

2008-06-13 22:45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韩偓,京兆万年人。据说是李商隐的外甥,是个少年神童,小字郎,自号玉山樵人。考取进士后,曾任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或许因仕途太青云直上,或许因受皇帝的宠幸,他扮演的角色同当年的李白有很大的差别,同为翰林,李白只是个弄臣,很少被允许参与国事,只是在外交场合被当作顾问;而韩偓除了诗词歌赋的娱乐以外,还是参与了一些国家大事,虽然他的政治才能远远抵不上文学上的才华。

既然是皇帝的幸臣,自然投其所好,写了很多艳情诗,当然,这里也有他的风流少年的脾性。他的集子被遍为《香奁集》,有一百多首,其中,描写寒食节和秋千的诗竟然达到十多首。这里似乎藏着他的一个,并且已经在他心中凝成了一个情结。我们通过对一些诗词的连缀,可依稀看到诗人与一位佳人在寒食节,秋千架下的一段恋情:“想得那人垂手立,娇羞不肯上秋千。”不过这种感情并没有获得进一步发展,随着他的仕途生活的开始,这场恋情嘎然而止了。

而寒食节荡秋千,似乎是唐朝的一种风尚。秋千情缘,是那些唐朝的少男少女们都追求这种邂逅的梦幻组合,不过,最终都是瞬间破灭,“多情都被无情恼”。韩偓遇到的这个女孩,是否对他有情,还是难以考究,不排除他暗恋的可能。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风,怅惘自然再所难免。

随政局的急剧恶化,韩偓的政治生涯也开始了颠簸与动荡,最终成为一场梦。宦官劫持唐昭宗到凤翔,韩偓跟随,这时的他虽然被视为心腹,但已无参与政事的权力,因为,生杀予夺的权力在宦官手里。不久,唐昭宗又被朱温挟天子以令诸侯,韩偓更是遭到贬斥。很多朝臣被朱温杀死,也有少数没有骨气的朝臣投靠了朱温。韩偓的才华其实很受朱温的赏识,只是韩偓不会卖主求荣,拒绝了朱温的拉拢,而且处处与他作对,因而被驱赶出朝廷。为了避祸,他隐居到了福建。

第二年,朱温胁迫唐昭宗迁都洛阳,并放火焚烧了长安城。远在福建的韩偓听到迁都消息,十分震惊,十分愤懑,强烈的谴责了朱温的罪恶行经。

故都

故都遥想草萋萋,上帝深疑亦自迷。塞雁已侵池籞宿,宫鸦犹恋女墙啼。

天涯烈士空垂涕,地下强魂必噬脐。掩鼻计成终不觉,冯谖无路学鸣鸡。

看到废池乔木,断壁残垣,何止是我,就是那万能的上帝也会迷茫了。塞外的飞雁已在这里安了家,而那旧日宫廷的乌鸦,却只能依着女墙而嘶哑啼鸣。我虽然僻居东南,但我那心却始终挂在长安;崔胤啊,朱温的狼子野心,你为何看的如此不清?空余恨,悔莫及啊!朱温的险恶胜过楚国的郑袖,我却没有冯谖为君主解忧的才能。

当然,迁都只是朱温夺取政权的一次演习,很快他就杀死了不听话的昭宗,立了一个傀儡当皇帝,两年后,朱温篡唐自立,建立了梁朝。

从韩偓被驱逐出长安后,他的诗歌风向就起了变化,纤细浓艳被苍凉悲慨代替。他不再赞美春光,而且对无计留春而悲伤:“临轩一盏悲春酒,明月池塘是绿荫。”当然,这种自然的变化还由于诗人的亡国痛而更赠添了一种黯然的情怀。有人说,季节的更替与自然的变化会引发人的心理变化,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处在什么气候下的民族各有各的性格特征,草原上的人粗犷,大山里的人质朴,高原上的人强硬,水乡里的人柔弱……

美好的事物被毁灭,总是会我赢得人们的一掬泪水

“人闲易有芳时恨,地迥难招自古魂。”有恨也就罢了,偏偏不在忙碌中,而是在闲居时,这自然对季节的更替特别敏感了。而且如有亲友在旁,也可互诉衷肠,却无奈独身在闽南,知音无一人。想约那古人吧,却无法招致那些古人的精魂。

韩偓政治上的失意很快也捎带来经济上的困窘,他只得投靠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后来,王审知接受了梁的封号,韩偓只得离开福州,定居在了南安。这时的他是矛盾的:想有所作为,不甘贫困;又无所作为,只得安于贫困。

安贫

手风慵展一行书,眼暗休寻九局图。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头筠管长蒲卢。

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举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我的手啊,风痹麻木,书信艰难于上青天;我的眼啊,模糊衰退,棋谱指点如坠云雾。闲居室内,尘埃浮动;案头筒里,腰蜂繁殖。当年自己,画蛇添足而致弄巧成拙,强掳胡须而引祸患险阻,能不贫困?世皆燕雀,怎知鸿鹄之志?齐王听竽,人才焉能不聚!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朱温并没有强有力的领导政权,地方军阀混战不休,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要说中原,就是远在福建,也是满目创痍。韩偓的愤懑是强烈的,他对不久前泉州军在福建的暴行进行了严厉的谴责。

自沙县抵龙溪县,值泉州军过后,村落皆空,因有一绝。水自潺潺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

但乱世的情怀虽然强烈,可天下之苍生,嗷嗷待哺,自己仅是幸免于非命,生活也是不很乐观。偶尔几个欣赏他才华的军阀人物,也被他拒之门外。他不会为任何军阀卖命,他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从唐王朝灭亡的那一天。他当然关心民众,但政治已经不是他的追求,在这个支离破碎的时代,已经没有什么理想和追求而言了。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慨,努力使自己心理趋向平衡,他就把家搬的远远的,远离尘嚣,深锁重门。他当然无法象陶渊明,给自己构建一个精神桃花源,但向往和追求是肯定的。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在动乱的年代,能够过上平和的生活,成为人们的最大奢侈。闽南风景绝佳处很多,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安家。

到了他的晚年,他很少出自己的院门,也渐渐躲避了战乱的骚扰。从此他的诗笔不再关注社会人生,而是开始了对自然山川的歌咏,对居住环境的细腻描写。庭院深深,在他的笔下别有一番风味:庭院内,黄嘴的雏鹅呷水嬉戏,多彩的蝴蝶在花丛中起舞,红色的蔷薇依偎在绿芭蕉身上,万类日竞自由。而诗人呢?却在外边热闹的场面中,独自在睡午觉。

深院

鹅儿唼啑栀黄嘴,凤子轻盈腻粉腰。深院下帘人昼寝,红蔷薇架碧芭蕉。

正如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说的: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韩偓的心境,恐怕是“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他的晚年生活虽然清苦,却很祥和,心情也不是那么郁闷了,还算长寿,活了八十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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