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儒不如妓

在中国的元朝，蒙古族统治者把帝国的臣民划分为十等：“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

从这个划分来看，统治者把向来自命清高的儒，居然列为第九了，还不如那些在花柳巷和青楼里卖身的娼妓，只是比乞丐强那么一丁点儿。应该说，这种划分，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我们知道，娼妓是做买醉生意和皮肉买卖的。按理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种人都不能与著书立说的文人相比的。但是，在蒙古族统治者那里，不仅这样比较了，还把儒排在了娼妓之后，沦落为了老九。我不知道元朝的那些文人，当得知这样一个排名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只知道，在元朝，居然没有一个文人因这样的排名而以死抗争的。这说明那些文人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认命了。受尽羞辱而不能反抗，这也许就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宿命。

在中国历史上，文人受尽了屈辱和打击，但还没有谁把文人排名在娼妓之后的。那么，蒙古族统治者为什么要把文人排在娼妓之后呢？

我们应该承认的是，蒙古民族是一个极其强悍的民族，以成吉思汗为首的蒙古人，不仅用游牧民族的威猛横扫了中国，而且还横扫了黑海和东亚，建立了横跨欧亚两洲的强大帝国，向全世界证明了蒙古族人的伟岸与强大。

在这样一支威武之师面前，中国文人，就显得过分羸弱了。在蒙古族统治者眼里，你们这些文人，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坐而论道、纸上谈兵，一辈子都埋头在故纸堆里寻找那几句迂腐的治国格言，而且找到的又往往是屁话、废话，完全不中用。对于这样的人，强悍的蒙古族统治者当然就看不起你了。

另外，在心性直爽、血性豪迈的蒙古族统治者心里，你们这群文人，太酸腐，太没骨气，不仅没有脊梁还没有膝盖，一身渴望招安、渴望争宠、渴望巴结的奴才贱骨头，哪里还有一丁点儿蒙古族统治者心中鸿儒的风采和形象？

所以，在蒙古族统治者眼里，你文人就是不如娼妓。理由是：娼妓不仅取悦于人，还要为国家缴纳税费，这一举两得的大好事，你文人能做到吗？再就是，娼妓卖身不卖心，甚至还有不少娼妓以身取义，报答朋友和国家，而你们这群文人，既卖身又卖心，还卖魂。所以，儒就不如妓了，只能排在第九位上。没把你排在第十位，就算你走运了。

其实，我们也不要过分指责文人卖身、卖心又卖魂了。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完全是被逼出来的。你想，秦始皇用焚书坑儒来打断文人的脊梁，汉武帝用专横霸道来打断文人的膝盖，历代统治者又用文字狱来消灭文人的思想和骨气，面对流放、凌迟和诛灭九族等等那样的酷刑，又有哪个文人受得了呢？文人也人，上有老，下有小，他们也要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因此，中国文人的气节，是被统治者给消灭掉了的；中国文人的奴才习气，也是被统治者给修整出来的。如此一来，大量中国文人就只得苟且偷安、得过且过了，在精神深处哪里还有蒙古民族那样的血性与强悍？

与之相比，娼妓就无所谓多了。她们只身一人，卖到哪里算哪里，不怕天黑，更不畏奸淫。再说了，前七种人自然是不会诛杀娼妓的，因为诛杀了娼妓，他们又到哪里去嫖妓、去取乐呢？更何况这个泱泱大帝国还需要她们缴纳税赋呢。

尽管娼妓的排名比文人要高，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没有谁把结识娼妓拿出来炫耀的，相反，把结识文人拿来炫耀的的例子，倒是不少。你比如有一句诗是这样写的：“笑谈有鸿儒，来往无白丁”。从这句诗中就可以看出，那些达官贵人还是把与鸿儒的来往作为炫耀的谈资和身价的象征来看待的。虽然在排名上文人比娼妓低贱，但没有谁去写这样的诗句：“笑谈有娼妓，来往无鸿儒”。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究其原因，我以为，文人的地位之所以不及娼妓高，是统治者出于实用的目的来划分的，在精神层面和文化层面上，统治者或达官贵人们，还是有巴结鸿儒的心态和行为的。

在我看来，把文人排在什么名次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文人要自重、自尊、自强，脊梁可被打断，膝盖亦可以被打断，但精神切莫被打断了。精神一旦被打断了，那么，文人就真的不如娼妓了。

希望文人能从故纸堆里把头抬起来，看看窗外的天地，或者，走进那片天地，用你的笔，在山河大地间书写出人的尊严。

2009年8月7日于弄月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