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思兄妹树

2009-07-17 19:42 | 作者:茅草 | 散文吧首发

我的家乡在辽河岸边的小镇上,久别的长兄远道而归,闲聊时无意中聊起兄妹树,说起兄妹树,印象中好像很高大了,就决定前去看望。

时间已过下午时分。驱车远行而去。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我对家乡的思念和对兄妹树的思念,远非思念之情,远非怀旧之意,那是我没完没了的思考,没完没了的探究,没完没了的对自我生存状态和精神坚守的主观矫正,那些情境和事件,看起来那么轻薄那么渺小那么不重要,就如同那黑土地一样无峰无峦,历经亿万斯年,几无起伏跌宕,是永远,永远的生老病死。但是,当我们把那些情境和事件与人生关联起来的时候,竟不断地发现它们之间具有惊人的灵魂意义上的一致性。至于究竟是那些情境和事件使黑土地人性化了,还是黑土地近乎与永恒的自我风格坚守使那些情境和事件升华了,我分辨不清。古人有“天人合一”的说法,我想这就所说的是天人合一吧。

兄妹树就是如此,我说的兄妹树就是白杨树,她是东北最普通的种树,只要有草的地方,就有她的影子。她是不太讲究生存条件的,大路边,田埂旁,哪里有黄土的地方,哪里就有她的生存。她不追逐水,从不贪恋阳光,只要能够在哪怕板结的土地上,给一点水分,她的一截枝条就会生根、抽芽。只要挪动一点杂草生存的空间,她就会把黑土地装点,撑起一片绿色。她不需要人去施肥,也不需要像娇嫩的草坪那样去浇灌,只要不去挥刀斧去砍伐,给她一点宽松的环境,让她吸收自由的空气,她就会挺拔向上,她从来不对生长的土地说不。她不枝不蔓,扎根在贫瘠的土壤中,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因为她属于草根族。白杨树虽然出身寒微,却是最讲究生存质量的。土壤里还透着冰碴,春风中还夹着寒意,她的枝头已经冒出翠绿的嫩芽,在沉重的压力下,她的每一片嫩芽,每一片叶子都是努力向上的,而绝不弯腰乞求,更没有媚俗的面孔。秋风里,虽然脱尽了叶子,单薄的枝条依然透着精气,枝干向上,高昂头。严冬里,她迎着刀霜剑,依然伫立在寒冷的黄土地,枝枝傲骨,树树无字,树树有声。而此时,贵族的花草,却在暖房里,接受着送到叶面和根部的养料,懒洋洋地打发没有血色的。

长在校园上的兄妹树树,以它遒劲的枝丫和笔挺的躯干迎接着我,满树的叶子就像很多的故事,摇曳在温馨的晚风里,那是我曾经熟悉的,也是我曾经亲历的;也有我漂泊中毫无知晓的,于我在外的日子里发生着,或悲或喜,烟尘般悬浮在镇上的角角落落,我知道兄妹树知道,并且见证了它的始末与全过程。当然这些都不很重要,不管与我生活有关的,也不管与我生活无关的。重要的是,在第一时间第一位置,在我蹒跚又颤颤的脚步声里,如期接纳着一颗游子的心,我感觉一路的风尘,一些时光的碎片,就在那枝柯间,缠绕着漫溢着。

我在兄妹树浓荫下长大,最初的记忆,是因为我们写作文时。老师给我们的命题:写你身边的事和物,我们都曾经写过兄妹树,我上高中时学校组织征文比赛,我就以《我兄妹树》为题,曾经描述过对兄妹树的爱恋和成长,被评为最佳征文,获得奖品和奖金。我的写作习惯也如此延续至今。兄妹树以独特的身材给人以美的观赏,为给常年的学子呐喊和鼓舞着,每当考取名牌学校的游子,都来看望兄妹树,兄妹树见证了无数的人在这里成长,兄妹树栽满了茁壮的肢体和枝条,因为有水的滋养,它们茂密而肃静,像两根庄严的旗杆,耸立在学校耸立在学校的操场上。

夏沐暖阳,冬披雪霜;那时候,学校旁有个磨房,看着大人们在磨房里忙碌着,我就在水磨的外面玩耍,看哗哗的流水从磨轮里一泄而下,洁白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绮丽的色彩,沿水槽的边沿,一会儿飞升,一会儿溅落,沉在磨轮下面的时候,呈现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丝丝涟漪,悠忽聚拢,又慢慢扩散,最后,漂载着一些落叶和草芥流向远方,我的心也就泛起想象的涟漪,我的目光也就沿着水流移动,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譬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些水要流到哪里去,直到感觉很累了,就来到这些树们中间,手摸粗燥的兄妹树杆,仰望树叶里啾啾的雀,感到这个世界是何等的新奇和美好,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我热热的脸蛋,总被一片温润包裹着;那些鸟儿,从很远的地方衔来草根和干枝,垒筑起一个温暖的窝,产卵孵雏,有时,一只羽翼未满的雏鸟从树上落下,跌的奄奄一息,我就厌憎这些树,为什么长得那么高;盛夏,当清脆嘹亮的蝉蜕叫起来时,我就知道麦子快黄了,水磨就转的更欢了,我就能吃到新麦面了,兄妹树的夹缝里,常常会冒出一颗柳树来,鲜嫩柔软的柳枝,被我做成柳笛吹,水波笛韵,鸟语叶绿,我的童年,也就沾满了温润的树香。

这样想着,晚风拨动了枝叶,也吹动了我的发,我突然感觉把自己也站成了一棵树,成为小镇的一道风景,望一眼小镇,盏盏灯火渐次闪亮,有一扇明亮的窗户,成为我最虔诚的瞩望。

就这样我们又驱车返回我的新居,一个有霓虹灯的地方。

评论

  • 茅草:这篇散文写的很有水平的,通篇流畅。
    回复2009-07-18 16: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