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堂门口,等你

2008-06-13 18:20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他从四川地震灾区回到家,足足睡了一天一,起床后,喝了两碗妻子特意为他熬的小米粥,舒服地躺在宽大的沙发里,心里顿时升起一份感慨:有家真好。他不由地想起在地震灾区的日子,废墟下那些渴望求生的血肉模糊的躯体,还有那些用生命拯救生命的救援官兵,那一幕幕让人心痛感动的情景,时刻冲击着他的视觉,荡涤着他的灵魂,他用力甩了一下头,紧闭一下自己的眼睛,让自己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茶几上的一张报纸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摊开的版面上有一篇图片新闻,图片上一位端庄、瘦削的女性,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是她?是她吗?她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未见过真实的她,但她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心里,早已成为他心里的烙印。他很快地看了一眼图片旁边的标题:“虽身患绝症,仍然心系灾区\愿捐献角膜,留光明给他人”,他急切地看完了整篇新闻,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立刻弥漫了整个心脏,他没想到,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她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时,他猛然想起,汶川大地震的前一天他们在网上相遇,她说自己最近经常发烧,他劝她快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病情。地震发生后,他负责所在单位捐赠救灾物资的筹备工作,接着又负责押送救灾物资去地震灾区。他到了灾区,看到那里急需大量的志愿者,移交完救灾物资之后,他就毅然决然地留在那里做了志愿者。在地震灾区,每天的忙碌仿佛让他忘记了一切,他只想着多做些事,多救助一些灾民,很少想到家人,也很少想到她。

他和她是三年前在网上相遇的,她睿智的话语、开朗的性格深深地吸引了他,她就像早晨的一缕阳光,给他带来清新和自然的气息,她也感觉和他聊天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位相知多年的老朋友。从此在他和她的心中多了一份期待,多了一份牵挂,期待着相逢的喜悦,牵挂着彼此的冷暖,在心底最深的地方,给彼此留有一隅。来秋往,日复一日,在相识相知的日子,彼此的心情快乐如飞。

他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相见是件很容易的事,有一次他试探着说想见见真实的她,被她委婉而又坚决地拒绝了,她说揭开网络这层神秘的面纱,或许也就失去了这种美好的感觉,就让我们永远心灵的朋友吧。在月光如水的夜晚思念如水,他常常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那张站在大海边的照片,那是他再三恳求下,她发来的唯一的一张照片,她那被海风吹起的长发缠绕着他的心,蒙胧中他感觉她仿佛来到了他的眼前……他知道,她是一个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的朋友,只能用心灵去感觉彼此的存在,她是一道点缀他人生的亮丽风景。他深深地陶醉在这片风景里,也曾经为不能真切地感受这片风景而感到无奈、懊恼,但当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又敬佩她的毅力,坚守着自己那方感情天地,正是她的这种坚持让他没有迷失在这片风景里,他们始终仅限于在这虚拟的世界里相互理解,相互慰藉,畅饮人生的喜怒哀乐,感受生活的五彩缤纷。

“拿着报纸愣什么神,还想着灾区啊,快去休息吧!”妻子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有些踉跄地走进卧室,看到电脑,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快速地打开了电脑,打开了自己的QQ,她那只可的小企鹅立刻晃动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指打开对话框,立刻跳出一条她的留言,5月18日:这几天没见你,干什么呢?不会是去地震灾区了吧?明天是全国哀悼日,我每次看电视都会哭,你哭了吗?我每天还是发烧,今天又流鼻血了,医生建议我明天去做骨髓穿刺,不会是怀疑我得了白血病吧?他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这真的是她的留言吗?是不是她在和自己开玩笑,他这时想起那篇报道中说她急需进行骨髓移植,但目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她就把家人为她筹集换骨髓的钱拿出一部分捐献给地震灾区,还立下死后捐献眼角膜的遗嘱……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个玩笑,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是骨髓捐献志愿者,还问他有没有想过要加入到这个志愿者队伍,他当时调侃地说:“如果是你需要,我会考虑的。”没想到昔日的一句玩笑话,今日竟不幸言中,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时,突然一个意念在他心中升起,而且愈加强烈,他一夜辗转反侧,几乎未眠,第二天吃早餐时,妻子说:“咱们上午一起去买菜,中午做几样你爱吃的,给你补补身体。”他急切地回答:“不行,我有事情,要出去。”妻子不解地望着他,说:“刚回来有什么事啊?”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吃完早餐后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她没想到化疗是如此地痛苦,吃不进去任何东西,但她强迫着自己进食,哪怕转身又吐掉,她不想把自己的痛苦传递给家人,而且她要坚强地活下去,为家人,为学校里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坚强地活下去。自从被确诊是白血病以来,她流了无数次的眼泪,但都是为地震灾区的孩子们流的,作为一名教师,有许多爱她的和她爱的孩子们,她每看到那些娇艳的花朵在地动山摇中瞬间凋零,她的心就无比的痛楚,总是泪流满面。早上梳头的时候,看到地上脱落的头发,她心疼地哭了,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流泪,她想起他看过她的照片后说:“你的头发真美!”想到这,她心里有种隐隐的痛,以后他可能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美丽的长发了,他现在又在哪呢?此时,她心里有些后悔当初那么坚决地拒绝见面,或许今生永无见面的机会了。她虚弱地躺在床上,任思绪飞扬……这时,老公接了一个电话,跑过来欣喜地告诉她一个让全家都无比振奋的消息,医院来电话说联系到与她合适的骨髓配型,让她马上入院准备接受骨髓移植。因为再不做骨髓移植,单靠化疗,她所剩时间就不多了。

不知道是神奇的巧合还是上天的安排,他的骨髓居然和她配型成功,而且他完全符合捐献条件,他在得到这个消息时候,有莫大的欣喜需要她来分享,他多么想亲自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他现在能做的事,就是做好捐献骨髓的准备,让她尽快接受骨髓移植,以挽救她的生命。

手术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进行,根据捐献协议,不向受赠者透露捐赠者的身份,因此,他和她是在不同的时间进入手术室。在手术室门口,妻子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他看到妻子眼里含着泪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歉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声安慰妻子说:“没事的,别担心。”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他经过时间的休养,工作和生活都很快步入了正轨,每天上班下班,看似平静的他,内心急切地盼望着能得到她的消息,每当闲暇的时候,他就打开自己的QQ,静静地看着她的那只小企鹅,反复地听着孙楠演唱的那首《生死不离》:

……

生死不离,我数秒等你的消息

相信生命不息

与你祈祷,一起呼吸

我看不到你,却牵挂在心里

你的目光是我全部的意义

无论你在那里,我都要找到你

血脉能创造奇迹,生命是命题

无论你在那里,我都要找到你

手拉着手,生死不离

……

生死不离,全世界都被沉寂

痛苦也不哭泣,爱是你的传奇

彩虹在风后坚强的升起

我的努力是你生的勇气

无论你在哪里,你都在我心里

血脉能创造奇迹,好好的活下去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愿祝福你

你和我心连心

手拉着手,生死不离

终于有一天,她那只可爱的小企鹅晃动起来,颜色异常的鲜亮,他的心情也随之变的明亮了。

她:你好,好久不见了。

他:是啊,你还好吗?

她:哈哈,我刚从去天堂的路上回来。

他故意发了一个诧异的表情,表示不理解,她向他讲述了他已经了解的一切。他问:你害怕过吗?她说:“不怕,就是死了,我也不怕,汶川地震让那么多的孩子都去了天堂,如果我也去了,还可以继续当老师,我要让天堂里也有笑声、歌声、读书声。”这时,他再次想起了那篇报道的标题:“虽身患绝症,仍然心系灾区\愿捐献角膜,留光明给他人”,他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她,内心是那么的坚强,又是那么的乐观。

她:我那时真的很想见你一面。

他;你现在还想见我吗?

她沉思片刻,说:“现在就不需要了啊,不过,我现在倒很想见一个人呢。”

他:谁?

她;给我捐献骨髓的人。

他;哦。

她;真的希望他(她)能改变主意,答应让我见见。

他:你原来签订捐献骨髓协议,也是有“不向同受捐者透露身份”这一条吧。

她:是啊,可是我现在是受捐者,角色转换了。唉,上帝真会给我开玩笑,我本来是捐献者,没想到最终倒成了受捐者。

这时,一个念头突然从他脑子里蹦出来,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就是她要见的人啊,这样不就可以实现见一面的愿望了吗?但他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清楚地记得在地震灾区看到的一幅赈灾标语:“大爱无言,不求回报。”他如果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向她说明真相,透露自己的身份,那样她一定会轻看自己,或许会因此而失去她这位心灵的朋友吧。

她:怎么不说话了啊?

他的思绪被她打断,马上给她回了一句:“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她:哈,就忘不了这句话。

他;是啊,每次我都要说,直到说的你愿意见我。

她:在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这说明现实是不允许我们见面的。

他:你这是什么逻辑啊,真佩服你。

她:就让我们相约天堂吧!

他沉思良久,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看来只有这样,别无选择了。”

她:嗯,一言为定,我在天堂门口等你。

他:好,一言为定,我在天堂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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