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青春,还我清纯

2008-06-13 18:20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从老家归来的火车上迈下第一步,我的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来给肖凌发信,告诉他我提前一天到达的消息,还有我妈给我下的命令,赶快结婚

过完这个节我已经二十四岁了,眼看青春就要走散,我没有一点茫然若失。我有一个高薪清闲的工作,一个从大二就开始同居的男友,一个遥远却温暖家庭。作为一个城市中漂泊的女孩,夫复何求呢?

在候车大厅里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像一只蜗牛一样艰难地走着,掏出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闪动着的屏保,没有一丝动静。等了漫长的十五分钟,我有些生气了。往常我每次从老家回来,肖凌总是会等在车站最明显的地方,高举着写着我名字的大牌子,紧紧颦着眉头寻找在人群中隐匿着的娇小的我。然后替我抗下所有的行李,急匆匆的奔向他借来的小车。看那架势,几乎是想将我当作行李一同扛起来。一面气喘吁吁,一面问着我家里的状况,一面汇报这些天他的行踪。当时的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可当今天我看着他每次守候着我的地方,几个孩子奔跑之中跌倒嚎啕大哭起来,却再也笑不出,心里失落的犹如丢了一个大钱包。

半小时过去了,我终于按耐不住,迅速按下几个最熟悉不过的号码,想了想,却没有拨通出去。我独自找了一辆出租车,心里忿忿不平的想着见到他怎么严刑拷打,怎么扬眉吐气,怎么斥责他的不齿行径。在战略上完全占据主动之后,猛然提出要结婚的设想,肯定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我看到在家里闷头抽烟的肖凌,却怎么也说不出路上默念了多少遍的那些狠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手臂磕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又深邃,无神的注视着某个方向,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只是象征性的睁开,嘴上叼着一支未燃尽的烟,烟灰有一节拇指那么长,摇摇欲坠但终究没有掉落下来。我打开门,看着他在昏暗房间里模糊的轮廓,一下子丢了主意。

我问他,肖凌,你怎么了?

他缓缓别过头来,盯着我良久,开口道,我们分手吧。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纯美坚强,坚强的有些颤抖,如同空气中那些飘扬着的微粒,在我和他的距离之间纷飞,撞了又撞,疼了又疼。

那断烟灰,也终于坠落在地上,支离破碎,一地涅盘。

我迎接着他决绝而苍劲的目光,浑身酸软,瘫倒在地上,哇的大哭起来。

他走过来,抚着我汗津津的头,说,有个女孩为我打了胎,我是男人,要为她负责。随后把钥匙塞到我手里,轻轻的带上门,脚步声渐渐消失。

我依旧坐在地上,攥紧了他捂热的钥匙,回忆着他熟悉的脚步声,看着他散落在地板上的烟灰。我知道,这些都再不会出现了。

我一直在回忆着他留给我的那句话,他是男人,他要为她负责。可是我呢,谁来为我负责,谁来为我与他相伴六年的时光负责?

几个月过去,我渐渐恢复过来,毕竟已经不再年轻,不是为了一段恋情能够执迷不悔堕落放纵的年纪了。我把他的一切内容都删除,电话,照片,情书,他为我攒钱买的衣服和首饰,我为他从云南带来的象牙烟灰缸,还有一张大的双人床。我几乎只用了一次大扫除就将他的全部痕迹都清除,这样一个能让别人怀孕的男友,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我想我还是有些恨他,可又恨不起来。电话号码没有变,我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方便,可心里明白,那是为了心里还存在着的一些不可名状的希冀。

我在报上发了广告,把房子合租出去,那张双人床留给客人,我换上了一张小木床,就像大学里那样,简单又踏实。

家里给我介绍了一次相亲,那男人叫做宏,安稳且富绰,有车有房,还有个能拿出来炫耀的头衔。宏对我很好,温柔体贴,关怀备至。每天会一个电话叫我按时起床,每天晚上都会提醒我第二天的天气,告诉我应该穿什么衣服,带不带具。每一个小小的节日,都会准备大大的礼物。他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礼物名贵却又温暖,卡地亚,香奈儿,让人收下满心欢喜,却又不会惴惴不安。躺在他的怀里,扣着他的手指,便会从心底漾出一种踏实感,莫名就会心安的闭起眼睛。宏也不会提出太多的要求,在我不想的时候,他不会强迫。每次进入,他总是有用之不竭的温柔,过程像一朵慢镜头中盛放的昙花,放恣的把握住每一个极尽华美的瞬间,贪婪的自我欣赏,兀自陶醉其中。

我有一次问及永远这个话题,我说,宏,你会不会抛弃我,就像小说里那样,突然消失,不会再出现。

宏一脸惊诧的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上扬,像是恐慌又像是讥笑。他突然反问我,要是我突然消失,不会再出现,那么你会不会为我守候?如果守候,会是多长时间,一个瞬间,还是一辈子?

我突然想到了肖凌,讪讪笑道,当然不会,守侯着你,你也不会再回来,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我凭什么去做?

宏也大笑起来,学着我的口吻说,既然你不会为我守候,那么我的消失不也一样没有意义了?这样,我凭什么要消失?

在笑声中,他又一次极尽了温柔。我看到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有些暴戾和凄怆。

前来合租的第一个人,是个女孩。她笑得恬美单纯,身姿干净利落,只提着一个电脑,拖着一个旅行箱就搬了进来。

那天周末,早晨她轻轻的敲门,不紧不慢。我看到的她伫立在门口,拖着她的家当,问我,你这里是不是租房子?我点头,问她为什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她笑着说,那样多没有意思,若是那样,来看过之后又不租,岂不是很讨厌。现在这样,我可以随时推脱敲错了门转身就离开

我看着这个特别的女孩,问道,我这里可是很贵的,你可要想好。

她一步踱进屋子里,来回扫视了很久,目光最终落在那张即将属于她的双人床上,说道,贵倒是无所谓,我还住得起。只是这地方偏了一点,让我找了好久啊。我刚刚想解释这里交通便捷,她已经把三个月的押金放在桌上,然后走去大床边上坐下,娴熟的像是在自己家中。

我和她慢慢的接触,渐渐发现彼此十分相像。她也是从外地前来求学的孩子,毕业之后留恋此地因此做了和我一样的小白领,有一段甜蜜而疼痛记忆,被一个男人抛弃之后找人合租以消寂寞

相同的作息时间和兴趣让我们很快成为朋友,是一种能够帮彼此交上电话费的关系,这是一种很严格的考验。空闲的时候我们总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从股市谈到香水,从手机谈到香烟品牌,只是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记忆里的男人。她最长挂在口中的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其实挺像的?

太相像的人,要么成为夙敌,要么成为挚友。而我和她很幸运的成为了后者。我和宏的关系发展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开始委婉的告诉她,或许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她很惊诧的望着我,说,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我笑着说,遇到一个好男人不易,当然要紧紧攥住。

她俏皮的问我,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是不是和你记忆里那个人吻合?

我摇着头告诉她关于宏的一切,这是我第一次和她谈起情,她听得如痴如醉,目光里充满了殷羡,却又有些扭曲,辨不清是何寓意。

两个月之后,我决定搬去宏的家里住。临走之前她为我做了一顿丰盛的送别晚餐,众多高热量的食物。我笑着问她,不怕把自己喂的太胖了嫁不出去?

她回答道,离别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一生经历不过那么几次,总要办的隆重一些才不会后悔

饭后我把剩余的押金交给她,又告诉她房东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其实这里的房租很便宜,这么多钱都是我坑她的。她把钱推还给我,说,留下当作纪念吧,其实这些我早都知道。说完莞尔一笑,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其实挺像的。

两个星期之后我便从宏的家里跑了出来,更准确地说,是逃了出来。

宏其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披着羊皮的狼。从我住进他家的第一天起,就领略到了无穷无尽的招数。绳索,皮鞭,蜡烛,铁架,砝码。每一,我身上最敏感的部位都在滴血,宏拿着DV拍摄下每一个我被虐待的镜头,狰狞的,恐怖的,然后用投影机器投射在墙壁上反复观看。

他是一个性虐待狂。

我几乎一路奔跑着回家,回到那个我已经不再是主人的家。淋过雨,我伏在女孩的腿上痛哭,泪和发梢上的雨滴染花了她纯白的连衣裙。

她带着我去医院,为我煲汤熬药,像个家人一样照顾着我。我对她说谢谢,她只是淡淡的笑着,说,你没觉得么,我们真的挺像的。

平静过了两年多,她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未曾见她幸福,也未曾见她落泪

公司的一个客户,飞,追求了我一年多。他是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那种人,每天早上为我送来早餐,每天厚着脸皮来邀请我吃晚饭,有厚着脸皮被拒绝。我终于有些感动,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却笨到连接吻都不会。

他傻傻看着我的失落表情,让我徒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和飞相处了几个月,又加上家里给的压力,我决定嫁给他。

订婚宴上飞喝得很多,大吐大闹,紧握着同住女孩的手大叫着一个听不清的名字说对不起。飞很有经验的迎合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实情全部套问出来。原来他已经有了孩子,原来他有无数个情人,原来我只是他的一个借口。

我给了他一个耳光,像那次一样跑回家,女孩在后面紧跟着我,气喘吁吁。只是这次没有下雨,我没有流泪

我坐在大床上,靠着女孩的肩膀,问她,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么让人痛苦

她反问我,你现在的痛苦,同你为了他堕胎相比,哪一个更痛一些?

我猛地抬头,说,堕胎?我从没有堕过胎啊。

她一时语塞,愣了一会,说,可是他告诉我,你为了他堕胎,他要为你负责才离开我的。见我不语,她又补充上一句,他叫肖凌。

三年半以前对不对?那个告诉你我的名字和这个地址的男人?我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全身都开始颤抖。

她缓缓点头,流泪。

沉默。

你恨他么?我问她。

开始恨,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当我经历了这么多,我的恨渐渐变成了同情。他其实挺可怜的。当他告诉我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只想来看一看,你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女人,能轻易的把我的青春和单纯都毁掉。可是和你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才明白,我们天生都只是一枚棋子。忘不掉过去的人,活该可怜。你呢,你恨他么?

我摇头,说不知道。要是他肯回来找你,你会不会原谅他?

不会。她斩钉截铁的说,如果我能给他也给自己一个理由,我会忘记他,而不是原谅他。

又是沉默。

她收拾好行李,一只旅行箱,一个电脑。穿着我的衣服,在门口轻轻的对我说再见。她说,我终于发觉了,我们其实一点也不像。你会幸福的。再见。

凌霄推开门的姿势依旧那么霸道,他一把把我揽紧,高喊着爱我,说,那个女孩我已经安顿好,我再也不会和她有任何联系,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亲爱的,我爱你。

我微笑着说,欢迎回家,我们结婚吧。

青春散场,悔恨着窃喜,失去与所得,难分轻重。当我开始老去,才知道退去清纯的固执和懵懂,倔强和张狂,嫉妒和愤恨,不容和不解,才是能相守长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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