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不去的身影

2012-11-30 07:54 | 作者:东红 | 散文吧首发

之晨,东边还未泛白。

山村的黎明,分外得静。静谧的让人感觉只有风丝从脸上滑过,凉凉的。透过窗棂,除了反射物进入眼帘,却无一屋一树可视之物。少有几家邻人赶早,灯光穿透笼罩山村的氤氲,到眼前如同是瞌睡人的眼,无精打采似的。偶有一两声无因的鸡鸣犬吠,如同散落的音符,划破山村的宁静,游离在乡间农舍的巷子里。

幺子他娘早早起身,在楼下忙碌着。幺子今早要赶着上学,做娘的要准备一些随身物品。

幺子他睁开饧色的眼波,看天色尚早,斜倚床沿,凭着多年的手感,挪动那包不带把的“大前门”烟卷。“吱”的一声,火柴亮光影射那张黝黑拉碴的脸,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第一口烟雾。扑闪的烟头,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幺子他爹开始全新的一天,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

“他爹,叫幺子起床,再晚幺子赶不上上学了”,幺子他娘朝楼上嚷嚷。显然她闻到飘荡的烟味,不无责怪幺子他爹得悠闲自得。

幺子他娘弯腰往灶膛口瞅了瞅,见火将尽,顺手在土灶底部添一把柴火,起身抖落身上的尘土,径直奔向前堂。八仙桌上备有幺子去上学的物品:一小袋米、一个网兜、一双布鞋。只见她掂一下米袋,拎悬半空,俯身扯住网兜,扎个活结,左右摇摆两下,才放心腾出手料理其它活计。待这一切收拾得当,朝外瞧瞧,又抬头看看挂钟,发现时针才指向凌晨四点。

幺子排行老小,上有一姐三哥。今年幺子正上初三,在离家二十多里的镇上寄宿上学,每个礼拜回家一趟,准备一些在校用品和两元菜金。今儿要赶早到校上学,孩子尚小,又要走路、绕村庄、越水沟、翻山岭,做大人的有点不放心,娘昨夜答应今天起早送他到天明时分。

这当儿,幺子已揉着惺忪的双眼,起身做临行前的事。每回离家他都有点恋恋不舍。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孩子,离不开爹娘的呵护,惆怅的心结萦绕心间。

时候不早,幺子他娘催促着自己的孩子早点动身。

“爹,我去上学了”,幺子和爹道别。

“哎,路上小心点,好好念书”,父辈人都希望有朝一日孩子在读书方面有点出息,幺子他爹每次重复着这句教条。幺子随着娘提起行李,急匆匆地跨出家门,踏上求学的路上。

幺子家是丘陵地带,四面环山。几十年来,山脚下早已形成了天然的丛芜、蹊径,偌大的山野灌木丛生,林林总总。幺子小时候天黑就不敢单独出门,大人们稀奇古怪的传说早已在幺子的心里留下阴影,山路的寂静更增添了阴森恐怖的气氛。幺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娘悄默的前行,娘不时地与幺子搭讪几句,驱赶幺子离家的纠结。慢慢的,薄薄的银白色的晨雾,弥漫四周,好像故意地延缓母子二人的步伐。不一会儿,月亮很不情愿地爬上山头,影影绰绰,迎着苍穹徐徐升高。隔着疏朗可见的树缝,亮光晃动着一团团斑驳的黑影,山水间的神秘性让幺子心中不禁生起阵阵激灵。远望着点缀的疏星目夹着眼睛,像在微笑自己,幺子长舒一口气,缓解心中的恐惧感。长满荆棘的山沟边,蟋蟀的长鸣,突窜的小精灵,树桠小雀扒翼的声音,给幺子的心中壮了几分胆色。

行至四多里,越上岭顶,已渐渐一丝丝清朗。天边已露晨曦,幺子精神抖擞起来。眼望下坡路已是坑坑洼洼,山石凸显,他不想再让娘送自己,因为娘还得回去干农家活。

“娘,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走了”,幺子拿过娘提的行李,劝阻娘早点回去,生怕娘耽误了家事。

“再送你一程吧”,幺子他娘还是不放心最小的儿子。此时,旷野无比的整座山脉似乎只属于一老一少,母子在对白,山在静静地聆听,树林俨然就是一拨保护神。凉风习习,竹梢尖,松树林发出阵阵呼啸声,由近而远霎时穿越对面,把母子的情感交流传递到青山的那一边。

“不用了,我自己会的”,幺子执意自己走,催促母亲快回。其实心里何尝不想娘再送一程呢?独自一人行走在蜿蜒的山路,幺子感到孤单无比,舍不下对娘的情思。

“那好,你自己走,娘在这里看着,路上小心点”,幺子他娘给幺子壮胆。

幺子转身顺着下坡路离去,娘就在山顶目视他。山风袭来,把幺子他娘前额头发吹拂得凌乱无章,只见她把手微微举起,往右边捋了捋,嘎然而止,在上眉处停留,用手做成遮阳状,屏息凝神,视线却随着瘦小的幺子一起远足……

幺子背着一网兜大米,穿着娘新纳的布鞋,越走越远,越走越小,消失在娘的视野中。快闪过没落处时,幺子忍不住回头张望,山顶上那熟悉的身影依稀可见,娘还在目送着自己离开

幺子知道,远不去的身影,是娘心中割不断的母,他永远走不出娘的心目中。

山风在歌唱,草木在伴舞,青山在作证,人世间的真情回荡在广阔的山水间,经久而不散……

幺子心中涌出的暖流,化作了眼里一行滚动的热泪……

后来,幺子走出山沟,远离家乡,寻找想。不论幺子在天南地北,那远不去的身影一直挥散不去,陪伴着幺子,激励着幺子。那身影就是一块望儿石,在守望,在期盼,在等待远方的儿子平安回来,这是天下所有娘对儿子深深地眷恋。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娘的恩情。

,你在想什么?”幺子身边一位十六岁的英俊少年,看着沉思中的幺子,冷不丁地把幺子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幺子业已成家,成为家族的希望。幺子他爹早已作古,幺子他娘也变成了白发鬓鬓的耄耋老人,每天蹒跚在那块农家地,菜园里。当年的身影,映入幺子的眼中,一下子变得如此苍老、沉重……

远不去的身影,永恒的回忆,今生今世定格在幺子的内心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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