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12-11-29 13:41 | 作者:畫意詩情LIXIAO | 散文吧首发

文:lixiao

母亲今年八十一岁。已是四世同堂,满头银发,步厦蹒跚。虽然眼睛花了,但耳朵一点不背,满脸的皱纹里谱写着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母亲出生于一九三零年。人生美好童年与青时代是在动荡、贫穷与饥饿中度过的。

四十年代末,母亲嫁到父亲家。当时唯一的嫁妆是一只铜盆,后来因开裂了一道口子未能修补只好当破烂卖掉。母亲说:“她出嫁时是姥爷家最困难的时候,当时因舅舅是八路军被反动派抓去蹲大狱,为了救舅舅出来,姥姥和姥爷便卖了家中所有的好地以及家中值钱的东西,托关系才把舅舅从鬼门关里拉出来,后来听说和舅舅一起去蹲大狱的其他几个都死在里面。”

父亲家兄妹共九人,下面有三个弟弟五个妹妹。父亲是家中长子,应奶奶的要求,母亲结婚后不久就和父亲一起去了南乡(今山东郯城县),说是奶奶的娘家有几亩地要种。乍到那里,缺吃少住,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由于当时既无肥料也无农药地薄的很,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也打不了多少粮食,后来也就被生产队里收了回去。

母亲一共生了八个孩子,四个儿子,四个女儿,有趣的是虽然都是单胎,但出生时的性别都是成双成对:一二胎男孩,三四胎女孩、、、、、、。

母亲的八个孩子,有七个是出生在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由于当时百姓的生活十分贫苦,就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满足,每次坐完月子都是头天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要洗尿布做家务,甚至到田间劳作。别说是营养品,就是能吃上一顿米面饭都是一种奢侈。母亲说:“现在的肺心病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起初只是咳嗽,因为没钱医治后来发展成气管炎,再后来就转成肺气肿直至最近几年已经发展成肺心病。”

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全国都闹饥荒,听母亲说:当时她吃过树叶、树皮,田间的各种野菜,就连河中的浮萍也一一品尝过。小麦比黄金都稀有,母亲把挖来的野菜兑上少量的地瓜干或是玉米,洗干净后放到石磨上磨。石磨也是靠人工一圈一圈的推,每次推磨下来都要两三个钟头,推好的糊糊还要到獒子上一张一张的烙成煎饼。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是菜了,炒点糊盐(就是把大粒的盐放到锅里炒至发黄为止)就着下饭,有时候糊盐也不一定跟的上,由于严重缺乏营养,母亲和父亲都得了氺肿病。

母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为人处事或是教育孩子,却有她独到的见解和方法。母亲常说:“憨厚、憨厚。”意思是——人活世上无论为人还是处事都不要过分“精明”小心眼多了就斤斤计较,在人缘和办事方面就会大打折扣。

在教育子女上,母亲最大的优点是从不溺爱孩子;从不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孩子;也从不在自己孩子面前夸耀孩子。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在我家院子南面磊了个大猪圈,养了头老母猪,每年都有小猪仔降生。我和村中的小伙伴去村西面的菜园地挖野草喂猪,有时篮子里的草平平的,回到家母亲从不责备;有时篮子的草满满的,就连篮架上也塞得紧紧的,回到家母亲也从不夸奖。有时候我问母亲:“您怎么从不夸我,我的小伙伴在她挖野草多的时侯,她的母亲就夸过她。”母亲回答说:“多的时候夸你,那少的时候难不成打你一顿?只要你想做、做多做少都没关系,就是个勤快的好孩子。”

母亲是个善良、正直、刀子嘴豆腐心而且热心肠的人。全国闹饥荒时,有一对母女要饭到了母亲家,母亲见她娘俩可怜留她们在家中吃了晚饭,饭后又留她们在自家的过道(由大门通往院内的一间小屋)里住下。第二天,当母亲起床打算叫醒她们时发现她们已经走了,同时也稍走了母亲放在过道的玉米。母亲说:“不是人心坏,是世道坏,人肚里饿呀。”还有一次老家的一位老乡路过南乡饿了投奔了母亲家,母亲留他在家里吃了中午饭,然后又到生产队干活了,回来时发现老乡已经走了,也顺便稍走了母亲放在绳上晾晒的干煎饼。母亲依然说:“不是人心坏,是肚里饿。”

九十年代初,我曾亲眼目睹了一回,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啼笑皆非。当时正值中午,母亲在自家的院门口捆稻草,迎面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推着一辆旧自行车。他走近问:“大娘,到您家吃顿饭行吗”?母亲问:“你是哪里的?”小伙子回答:“我是黄山一带的,要招赘到您们附近村子的,去她家她家里没人,想顺便收点破烂换钱可是没收到。”母亲听后忙说:“行行”说着把小伙子让到院内,又让到堂屋,桌上有早上抄的鸡蛋、买的豆腐,还有捣碎的韭菜花,小伙子狼吞虎咽的连吃三个煎饼,菜茶不算。吃完小伙子深情的说:“大娘,您心眼真好,如果招赘成了,我一定再来,拜你为干娘。”母亲听了,嘴里说:“不用拜,不用拜”心里却乐开了花。送走小伙子,母亲兴高采烈的到后院的大婶家串门去了,回来时,只见母亲满脸的恐惧,我问母亲:“刚才还笑成那样,怎么一会竟成这样?”母亲小声的说:“你大婶子说恐怕是小偷找路子来了。”我说:“不可能,看他那吃相是真的饿了呀。”后来,小伙子没来拜干娘也不是小偷。

吃的不够,穿的也同样缺的可怜,那时候没有成衣成布,都是靠手工把棉花撵成线,再把线织成粗布,织出的布痞子是白色的,要到集市上去买一种叫“洋蓝”的染料,回家自己染色。大多数都给孩子们做了衣服,而母亲一件衣服洗了补,补了再补要穿上好几年。直到现在母亲一直保持着这种不浪费、不奢侈的习惯,尽管现在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家庭家电家具一应俱全,旧了就换,坏了就扔。那个年代几张小床,两口破缸,几个小板凳,一张小木桌就是母亲的全部的家当。

一九八一年,父亲因病去世,母亲的八个孩子只有我大哥、二哥和大姐已经成家,其他的五个孩子都未成年,而我只有五岁多。那时候是母亲最难的日子,一边要承受失去亲人的打击,一边又要抚养其他五个孩子的吃、穿、用、上学等等。等孩子们一个一个走向成年,母亲又要操持着给儿子们盖新房,娶媳妇,给女儿找婆家,办嫁妆。那个时候孩子们结婚不像现在,只要有钱到酒店一坐一办就了事。以前都是自己家养头猪,请厨师到家里办酒席,从结婚前三天就要忙活,直到婚后三四天才算完事。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办完,最后到我出嫁时已是九八年,母亲已年近七十岁。

以前缺医少药,很多家庭的孩子都有夭折,而母亲的八个孩子虽然也有一些小病小灾,但由于母亲寻医问药及时,一个个都健健康康的走到现在。如今母亲最大的孩子已六十岁,而最小的我也已三十多岁。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份,大红大紫的事业,但都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幸福生活。

二零一一年春节前夕,母亲因肺心病重犯住进医院,当时病情十分严重,医生说治好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年龄大了,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那时候我们兄妹八人,个个心急如焚,心如刀割,恨不得把母亲所有的病痛与难受都统统背在自己身上。而我更是急的吃不下饭,只知道伤心流泪了,直到最后胃痛复发。

曾经无数次的在心中暗暗祈祷上天:您一定要发发慈悲,让我的母亲好起来,也曾经无数次对已故的父亲说:如果您在地下有知的话,一定要保佑母亲病情好转。也许是上天可怜我善良操劳的母亲,也许是父亲在冥冥之中的帮助。就在无望准备回家的当天晚上,母亲的病情有了起色,奇迹真的出现了。如今母亲正在康复之中,儿女绕膝,其乐融融,尽情享受着天伦之乐。

您的小女儿为您献上此篇文章,以表达我对您深深的敬意与浓浓的爱意。衷心祝愿您快乐安康,福如东海!!!

您的女儿潇:写于2011年春

续语:2011年(农历)12月20日,母亲因病去世,时至今日已经过去近11个月。每每想起,都会伤心流泪,不是不够坚强,而是这份母女盛情不衰不败。此刻,惟愿:天堂里的母亲一切安好!

评论

  • 快乐老师:文章内容很真实,也很感人,“子欲孝而亲不在”,赶紧爱爹娘吧
    回复2013-01-15 2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