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忆母亲

2012-11-27 23:06 | 作者:花雨 | 散文吧首发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总是从中惊醒,透过黑漆漆的晚,神经绑紧我的思绪在黑夜里游弋。梦中的母亲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显得如此苍老、弱小,声音已不再响亮,低沉而绵长。

很早就听母亲说过,因为她自小就丧父,家里姐妹多,家境贫穷,白天要到生产队干活换取公分来维持生计,所以从未踏进学堂,而是在夜校里偷听来的掘指可数的文字和一些儿歌,后来由于文化大革命运动等原因夜校就只办了几夜就停止了。所谓的老师就是当时高年级的学长志愿教会低年级的学生识字哼歌。母亲说着说着,激动得立刻拿来一支笔和一张纸雕刻起她的名字。她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那斜斜歪歪的文字里,我可以窥测出母亲对知识的渴望,我似乎又从中体会到一些什么,内心充满无穷的力量。

几年前,母亲的一位亲戚送给她一台古老的电视机,她宛如孩童般的高兴若狂,但她不会播放,只有我们在家时才能播给她看。母亲认不得字、听不懂话,所以我也就成为她名副其实的翻译了。看到屏幕上出现的男欢女的画面,母亲就不加掩饰地批判起来;对于悲凉的画面,她又偷偷地拭擦着顺着那条深凹鱼尾纹里滚下的泪珠。

作为一个农民,我不敢说母亲是出类拔萃的,但是她在我的眼中却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能缝衣裁布、能编会织几乎聚集了村子里所有女人所会做的一切,三里五村也常有人走上门来取经。此时此刻,我为母亲而骄傲。母亲是一个大忙人,每天忙里忙外,晚上总是看到她在暗淡的灯光下给我们缝补衣服,微弱而昏黄的灯光总是把母亲孱弱的身体拉得冗长,头发斑白而凌乱。此刻,我突然发觉母亲就一夜老去。

我跨过了一座石,来到一片稻田的田埂上,目光四处游动,许久,才发现远处苍茫的禾丛中有一个小黑点在缓慢蠕动,我飞奔过去,正是我的母亲蹲在那里,捧着满手的杂草,紧挨着一个沾满污泥的簸箕,头低到禾苗和草丛之间,两手不断地扒拉着草棵。

“妈,回家吧!天都黑了”我低声说道。

母亲一只手停了下来,另一只手则悬在半空,一脸惊诧地说:“你怎么来了?”,母亲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架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背心,显得特别宽松,微风隐隐,鼓起的空气在呼呼作响。母亲微笑地对我说:“这些禾长得好的话,应该够你的学费了”。我看着瘦如稻杆的母亲在微风中微微颤抖,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我多想说:“妈,我不想读了,不想让你再受这种累了”,可是,可是此刻什么都说不出,内心无比苍凉与沉重。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路的尽头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雾霭,母亲追逐我快点赶路。母亲躬着身子,肩上还压着一绑干柴,迈着艰难而沉重的步子,努力地追逐着正要沉下去的太阳

在我上大学的那一天,母亲递给我一袋装满她日夜操劳攒取的,零零散散,重如千斤的钞票,我的眼睛顿时模糊了,眼前浮现的全是她为我筹集学费而日夜奔波的背影。

汽车启动了,我就要和母亲告别了。

透过模糊的玻璃车窗,目光努力地搜寻着母亲的身影,只见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双脚不停地跺着,像一个孱弱无助的孩童般无奈地紧盯着我,一脸的失落与彷徨。汽车移动了,我远远地望见母亲深一步浅一脚地向我奔来,很不自然地伸出她僵硬而糙老的手,不断地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一种让人无法承受的剧痛,如呼啸而来的刺针击穿了我的胸膛。那一瞬间,我多想用手轻轻地掀开她那凌乱的头发,铺平她脸上那纵横沟壑的皱纹但是,最终只是久久地凝望着她,直至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睡在离母亲最近的房间,母亲每一次急促的呼吸,我都能清晰地辨析出来,似乎我小时候贴紧母亲的胸前艰难地吸吮着她那稀缺的乳汁,听着她的呼吸那样清晰。现在,我害怕深夜,因为深夜里母亲的每一声咳嗽声总是显得特别响亮,仿佛是她日积月累的疼痛就在顷刻间爆发,划破了村庄的寂静,也震动了我的心。

现在,我已远离母亲,在海市蜃楼般的城市里实现母亲托咐的夙愿。我无法一直伴陪母亲,村庄的某一个角落也没有我母子俩相依伴走过的身影。可是母亲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故事都时刻勾起我的忆念。

我是农民的儿子,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却逃不出母亲的包围圈,她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鞭策着我,鼓舞着我。母亲是一本书,一首诗一部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作者:张茼傣

评论

  • 一滴水:一篇有血有肉的文章,细节描写的很生动,诠释了一个母亲伟大的形象!好文!
    回复2012-11-29 0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