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爱情

金浩把小羽叫做呆子。

小羽是金浩的女朋友。

这绝不是恋人之间的昵称，而是金浩确确实实这么想。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相识的日子整整13个月。

金浩这么想，小羽你这个不戴眼镜的小书呆子，但是金浩没有说，从来没有。

小羽会好好学习，还会发脾气，金浩想，而且这两招她都很拿手。小羽发脾气的时候，金浩就像遇到了最难的一道高数题。

金浩一向很拿手做化学题，高中的时候，可是他到大学就不学化学了，所以金浩到了大学就遇到了小羽，而且莫名其妙的与小羽谈起了恋爱。

有这样一个女朋友。

约会的时候就是在上自习。除此之外，小羽想不到用时间去干什么。

金浩因为小羽的缘故，有不好不坏的大学成绩。曾经金浩很庆幸，曾经他们很轻松。

13个月前，金浩就这么觉得。

有到了上自习的时间，小羽上完课等着他。

金浩坐公车跨越两个校区。

天气有11月的寒气，下了大雾。这雾白天看来是白色的，感觉干干净净的，但是晚上，就觉得这白色有了颜色，灰色的颜色。于是金浩觉得很脏，他突然有了一种走在了下水道的感觉，于是迅速的钻上了公交车，钻进一团黑暗里，这样他觉得安心很多。

天色黑透，街上无人。不在上课的时间，学生就好像商量好了一样躲了起来。金浩自己一个人，不得不感到孤独。这个时候11月11日刚刚过去。

而金浩的另一半，应该叫做“亲密的战友”吧，此时正在自习教室的一个角落等他，做着英语题吧。那是个很大很安静的教室，坐满了小羽一样的学生。然后金浩可以把教室里不戴眼镜的孩子数一遍，安静的小羽就是。

黑暗里就金浩一个人在车里，金浩看向昏黄色的窗外，感觉就像在偷窥，那么自己就是个偷窥癖，或者是个偷窥狂。他可以看到偶尔有情侣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们上了车，第一对情侣。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这辆车马上还要上三对，被金浩碰上了，孤独的金浩。

情侣上车带来了一阵寒气，他们踩踏着重重的脚步，在最后一排坐下。金浩能感觉出来他们挤作一团，然后在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男孩穿黑色的外套，显得比自己高大。金浩还想，在层层衣服里面，女孩的身材一定也不错。

小羽和金浩坐车的时候，金浩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剩下的一半时间里，又有另一半是在等待小羽睡醒。应该也有偎依成一团，只是金浩记不清了。

这是无声的电影么？

金浩以为司机会把灯打开。

司机太寂寞了，甚于自己。

这个时候另一个司机上来了，他们聊起来，用低俗而充满抱怨的语言，在这暗夜里。男人无聊的时候就像女人，金浩想。

黑暗里金浩一个人，什么也不能做。

这个时候又上来了一对情侣，他们一路上计较着谁付车费，最后女孩在抱怨声中投了钱币。但是两个人心情不错，上车后很快聊起来。他们坐在了金浩的斜后方。

金浩就想，小羽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与自己争论。金浩把小羽称做小呆子。有钱的话小羽就自觉把钱拿出来，举在手里，然后对金浩说，你看，我有钱啊，不用你掏。大多数时候，小羽都会准备好坐车的零钱，偶尔为金浩付。

小羽这个小呆子，小乖。

金浩要掏出手机告诉小羽，自己迟到了。

小羽说，好啊，没关系。

短信里不能揣测小羽的心情。

这个时候又上来了一对情侣。车厢突然显得很嘈杂，司机的抱怨声以及情人间的喁喁私语，金浩都听到了。金浩在黑暗里，想到小羽在灯火通明的自习教室里做题，乖乖做一晚上题。

上来的那对情侣说着情话，大声的，肆无忌惮。以至于金浩都要为他们觉得脸红。他们热烈讨论着去哪里消费的问题，洗澡，看电影，以及，亲吻。黑暗里，金浩更甚于看到了一对接吻的情人。

他们的声音马上就要盖过司机，金浩突然觉得很好玩，因为自己没有的东西就会觉得很好玩。

小羽这个小呆子，从不会这样招摇。她什么时候撒娇？什么时候喜欢吃零食？什么时候喜欢逛街？什么时候为金浩擦汗？

小羽这个小呆子。

这就是东方女孩么，被我碰上的，矜持么？还是小呆子？

金浩想起一个人，虽然他觉得自己不该想。她会蹦蹦跳跳带着金浩穿过几条街去寻找那个路边小吃，穿着很有品味的裙子，金浩觉得。

但是那是以前。

小羽会乖乖的在金浩提出的任何一个地点吃饭，偶尔会提出异议。金浩就像被养在瓶子里的金鱼。

小羽就像一个长大的洋娃娃，也很乖。

不对，小羽还会发脾气。

这个时候司机骂了很难听的话。骂那些不听话的乘客。骂完了，车就开了。

车子启动的轰隆隆的声音，盖过了情人间的私语。

这个时候车上有三对情侣，金浩以及司机，金浩还记得司机中分的发型，有点像特务。这样想就好像背后说人家坏话，于是金浩就觉得对不起司机了。

金浩这个时候是一个等待约会的人，坐着双人座位。

夜色就像海，像宫崎骏动画片里深色的海，一浪一浪的，空气冰凉，吸进金浩的肺里。

周围是情侣不断的谈话以及欢笑声，金浩突然怀念起心里的小羽。

心里的小羽，是不是还是坐在教室里的那一个。

小羽这个小呆子，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穿着变不出花样的衣服，然后，甚至疏离了那些亲昵的语言。

打电话的时候，金浩不知道要和小羽说什么。金浩觉得小羽也是，但小羽一定不在乎，小羽只在乎课堂里的事。

大学当作高中来读的人，小羽就是。

金浩自己呢，金浩自己喜欢大学以外的生活，这样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但是他们恋爱了，现在已经13个月。

小羽好看么？

有的时候。

金浩是一个很受异性欢迎的人，大家都这么说，然后有女孩子偷偷给他发短信。这个“偷偷”，当然是对小羽。

可怜的小羽在自习，金浩想。

车子行驶在黑幕里，这个时候金浩想这些的时候才安心一些。

车厢里有被车轮盖过的大声的情话。于是金浩想起来性感的安妮，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安妮。除了太不安分，也许安妮也很好，金浩这个时候强烈的想。

起码与安妮的约会不是在上自习。

也许安妮乐意陪自己去好玩的地方，比如打台球。

安妮会换很好看的衣服，烫了头发，戴紫色的隐形眼睛，然后在大街上主动的挽着自己的胳膊。

安妮还会唱很好听的歌，说流利的英语。

安妮主动给金浩发短信，然后，暧昧。

那么自己的将来就在于小羽了么？

一个高学历、不会做家务的女人？没有风情。

风情是什么，金浩有多少呢？

金浩不知道。

我想摆脱这种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金浩坚定地想。

不要和小羽再上自习了。尤其是小羽发脾气的时候。小羽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极好找不到原因，也就谈不上处理成好的结果。

车子停了。稀稀寥寥的几个人走下车来，只有金浩没有人可以说笑。

金浩要融在这雾色里了。被黑夜衬出了颜色的雾色里。

教学楼就要到了，小羽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教室里等着他呢。

金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拉长了脸。

天真冷啊，又是大老远跑过来的。吸进的雾也很讨厌。一切都很讨厌。

小羽发脾气的时候也讨厌。

如果是今晚，一定会出什么事情。

金浩还是快速的奔向教学楼，就像飞蛾扑火，大义凛然。

金浩觉得很荒唐。

他推开门，温暖的气息扑过来抓住了他，就像孩子抓住了猫。

他舒了一口气。

寻找小羽的时候，小羽抬头对视到了他的眼睛，莞尔的一笑。

小羽的脸被灯光映衬上一层朦胧的白色，朦胧而柔和。

金浩的心里却泛滥上一种负罪感，淡淡的融合在这灯光里。

他快速走到位子上坐下，鞋子重重的踩踏在地上，回音震荡在四面墙所包围的空间里。

满屋子的人抬头看金浩，好像学习疲劳之后的消遣。

金浩的心被撞击桌子产生的尖锐的声音划过，在脑海里产生深深的印记。

金浩坐下。小羽突然起身，然后迅速回来。

快凉了呢，暖和一下。

金浩接过温和的奶茶，就像被这温和的光包围的感动，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金浩感觉小羽的面庞温和极了。

小羽。。。

恩？

小羽这个小呆子，小乖。

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夜晚，这是每一天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