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烟与酒

2012-11-05 20:34 | 作者:红胜火 | 散文吧首发

爷爷的烟与酒

李绪言

爷爷一生有两大好:一是抽烟,二是饮酒。

以前,我老家门前有一大片竹林和一颗大樟树。爷爷常常搬一把椅子,就坐在那片竹林边的大樟树下,卷起一支旱烟(他从不抽卷烟厂的香烟),从容悠然的抽着,抽完烟之后才去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父亲交给爷爷的主要任务是放牛。农村改革那年,我家买了一头耕牛,爷爷就承担了此项重任,因为我们兄妹四人都有更重要的农活要干,不再是“放牛娃”了。爷爷放牛之前必抽一支烟。即使在大忙季节,他老人家清晨起床后,也总是坐在门前抽完一支烟,然后才去把牛牵到山坡上、小溪边。当牛啃着青青的嫩草时,爷爷又从袋里摸出一支旱烟,悠然地点燃,慢慢地抽着 。此时,我便站在门前欣赏这幅很美很美的图画,放眼望去:两座小山之间有一片开阔、碧绿的田野,田野中间有一条弯弯的小溪,溪边杨柳依依,芳草萋萋,一头牛恬然自若地吻着那青青的小草,一位老汉坐石头上,衔着一支烟。这位老汉似乎在深思,又似乎在打盹······

爷爷除了抽旱烟,就是爱饮酒。

这可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听说爷爷从12岁起就到餐馆干活,解放后先后被一些工厂、学校“聘”为饮事员。直到七十岁年才退下来。炸油条、炸麻花、蒸包子、蒸馒头、蒸米糕之类是爷爷的拿手好戏。在六七十年代,有这个手艺的人不多,不象今天用什么酵母之类的东西来发酵,大街小巷到处皆是。当时公社唯一的国营饭店还请他当了一阵子师傅,带了几个徒弟。记得爷爷曾说过,解放初有一位搞土改的大干部,曾要带他到县城大机关去做个吃皇粮的炊事员,他没去。我和弟弟妹妹听了之后都为之婉惜,不然的话,我们也许早就跳出了农门,或者家里至少有一个拿工资的人。我们小时候,挺羡慕那些家里有人在城里工作的同伴。可爷爷似乎一点后悔之意也没有,真让人搞不懂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后来还是先后被人请到一个国有企业和村小学当炊事员。不知为什么,没有成为那种正式职工,村子有人对我说:你爷爷那时太老实,没争取。也有人说,你爷爷那个招工指标,被干部的亲戚弄去了。

在那个常常为吃饱饭而发愁的年代里,村里人都有些羡慕爷爷有一个好“手艺”,听父母讲,爷爷从未挨过饿,少过酒。可是爷爷不愁吃,我们却常常挨饿。在三年自然灾害里,我们村也饿死了几个人,我的外公就是在60年修善溪冲水库时,饿死在回家的路上。爷爷当炊事员,也不谋点私,看见我们挨饿,他也坦然。

爷爷喝酒不是为陪客,也不是为了交几个酒友。有客无客,有菜无菜,他都喝。尤其令人羡慕的是,他喝酒是脸不红心不跳。当然,我没看见也没听说过他一次喝个半斤、一斤的,也从未见过他一口吞。他一般只饮两蛊,后来只饮两小杯。别人不劝也是两杯,别人再怎么劝他,也还是两杯。两杯一喝完就吃饭,吃完饭以后,再喝两口茶漱口,然后就是一支烟。

我后来曾粗略考察了一下中国古代饮酒的名人,大多是饮得豪放而慷慨,不饮则己,一则就十碗八碗的。而且饮洒之后必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或留下世代传诵的诗作佳文,有的还留下风流千古的韵事。大概只有东晋时期的陶渊明跟我爷爷差不多(这当然不可比),陶渊明辞官归隐山村之后,常常悠闲自得地饮酒。只不过陶渊明老先生饮酒后,常常写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类的田园诗来。

爷爷活到八十三岁那年的离开了我们。他一生没得过什么病,当地人都说他是“老”死的。在看见爷爷喝酒、抽烟时,我常想,医生说饮酒、抽烟对人的健康危害极大,有一些报刊杂志还列举了可能得的好几种病,而且我也亲眼看一些人因饮酒抽烟而得了一些病,比如胃炎、支气管炎什么的。可是爷爷既不感冒,也不咳嗽。不知遒这其中有啥“秘方”没有?如果有的话,他是应该“祖传”下来的。

爷爷去世后,我甚至后悔在他生前没请教他老人家。后来,我慢慢地回忆爷爷生前的一些往事,试图从中探出一些秘方。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参加工作的那年,在村的小学做民办教师,因与一位学生的家长发生了争吵,那家长大概是说我管学生管得太严了一点,我当时血气方刚,得理不饶人。回家后我还在生气,爷爷知道后对我说:“你要把一切看作没什么。”他怕我没听懂,又说:“有些事情,你把他当一回事,它就真是一回事;要是你不当一回事,它就不算个什么。”我当时真没想到爷爷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

记得有一年的暑假,我和父母在稻场晒谷。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在天边隆隆作响。顿时,家家户户都忙着“抢暴”。父亲也急了,忙喊爷爷把牛牵回来。可是爷爷依然点起一支烟,牵着牛行若无事的往回走,真是天塌下来也不着急。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但从未听见过爷爷唉声叹气。那时邻居之间的矛盾也很多,时常为些小事吵闹,但爷爷说话总是心平气和,很少与邻居争吵过。

现在想来,爷爷他老人家没有念多少书,也没练过什么功。能有这种怡然自得的心境,真是难得。

2012-10-31 作者单位:湖北省枝江市委办公室 李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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