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信仰

2012-10-23 16:35 | 作者:塞外风尘 | 散文吧首发

父亲13岁离开家乡,离开杏花盛开的村庄,参军打日本了,在那个民不聊生的年代,也许这是条活路。小米加步枪的征战了半辈子,最终在青海扎下根,留下一群儿女。

父亲经常回忆那炮火洗礼的年代,津津乐道那几次漂亮的战役。一块红布里包的党章放在紧贴挨肉的衬衣口袋里,从不离身。他对我们是近似苛刻的严格,要参加劳动,生活要艰苦,不占公家的便宜,不沾他的光。哥哥15岁就打土坯砖,强体力劳动加上营养不良,个子不曾长高。父亲不管,他总说:“我13岁当兵,敌人来了,帽子里兜的米饭,边行军边吃……,他这点苦不算啥。”哥哥虽很沉默,可心里还是埋怨,因为农场与他同龄的人都没受他这样的苦,而且人家的父母都有意识的自己孩子,唯独父亲把他甩了出去。我们每一个孩子都没有躺在父亲的功劳簿上放飞理想。后来我们背地里都叫他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在我们的私心里看来他有点愚不可及的痴傻。

在那个激情洋溢的时代,祖国上下一片红,工人阶级最光荣。哥哥被那大时代的热潮席卷着,想当一名工人。而父亲却安排他去做一名警察。哥哥很无奈,他无力与父亲抗争,父亲就是他的命运,想来父亲逼他从小练武就是为了如今步其后尘。哥哥工作很认真,很少回家,他的忧伤凝结成工作的忙碌,像浓的化不开的绿云。后来父亲病了,再也没有起身,永远的睡过去了。父亲出殡那天鲜红的党旗掩盖了他的全身,很多人来送行,哥哥把一个红布包放在父亲上衣胸前的口袋里,背转过身失声痛哭……。幼小的我不理解母亲悲痛,反而觉得这样好,以后少了父亲的枷锁,可以徜徉在母亲的宽容里。

母亲是个善良、能干、坚强女人记忆家里来个化缘的或乞讨的,无论家里是怎样的窘境,她都要想办法给上一些吃的送走他们。当年父亲被打成走资派批斗,母亲偷偷做个护膝紧紧绑在父亲的膝盖上,而后罩上外裤,别人看不出来。这样就避免被人批斗拖拽而造成膝盖骨的拉伤。母亲一生都对父亲不离不弃。父亲去世后她把父亲的毛选和马列主义书籍架得高高的,从不让我们踩踏或撕扯。她很少笑,一群孩子的吃饭问题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精打细算地用仅有的抚养费拉扯着一群孩子。人们起初同情,但当这同情变得熟视无睹时,就成了祥林嫂。一次父亲的单位分大白菜,买菜的人排成了长龙,母亲饭都没顾上吃就去排队,排了一天,临末那管事的却说不卖给我们。理由:死了的人没份。原来如此!人们在权利和金钱的衡量中,父亲的功劳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我看着母亲溢满泪水的眼睛明白了:父亲的严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世俗的谄媚和世态的炎凉!后来我们都靠自己的奋斗在社会上占有了一席之地,但说起父亲的信仰都表情淡漠,因为我们清楚地看到了许多红色信仰的子女是如何安排到好工作的,他们如何趋炎附势,如何玩弄权术的,如何中饱私囊,如何……。我们的激进令母亲难过,她认为父亲的信仰没有错,错的是人心的贪念。我知道母亲是父亲红色信仰的忠实守护者。

母亲一生很劳累,我大学一毕业她就再也支撑不了,卸下一身的重担去了。临走时她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但她的眼睛里分明有一种期盼。我的泪顺着脸颊流进心里是一种刺入肺腑的痛。母亲去世一周年我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父亲是高尚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信仰里,始终保持红色信仰的纯净,他的固执、他的不近人情,是剥离了人性的私欲而显现出来的单纯,这种单纯就是一种不竭的动力,促使人们艰苦奋斗向美好的未来挺进。母亲是高尚的,她虽不是党员,但她让我明白,红色信仰是圣神的,纵使时代扭曲信仰不可轻薄,纵使岁月异常信仰不可亵渎,纵使人性贪婪信仰不可丢弃。父亲母亲就像两部厚重的书,我读懂他们已过半生,他们让我领略不尽,思考不停。如今红色信仰已扎根在我心里,不为别的,只为那血腥风换来的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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