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访师

2009-03-26 13:47 | 作者:刁民 | 散文吧首发

在一次与朋友不经以的言谈中,朋友提起了初中一年级的老师——王鼎中,这使我喜不自禁,因贫穷我初二缀学后一直没见过他,但却也一直没忘掉他,人这种动物真有些怪,有些人处事多年却掉头就忘,而有的人虽相识甚,或者还有地位和金钱的悬殊,但却使人一生难忘,王鼎中老师就是属于这种后者。有一次我专门去他家拜访,只恨无缘难求一面,但是我在他的家里看到他画的各种花草,和蕴含笔力的书法字帖,使我也感到一丝亲切和欣慰,不过失望还是大占优势,来去十几元的车费花的真有点可惜,但不知为什么想见一面的愿望却越来越强了,今天朋友提到了他,我能不喜出望外么,我能不问个究竟么?可问的结果真是让我有些意想不到,说他得了轻度中风正在医院住院治疗,我就告别了热情的朋友,急匆匆向那家医院走去,走进一楼我就从弥漫着医院特有气味人流中找到了挂有问事处牌子的窗口,那一头卷发的长的比较水灵的姑娘用半洋半土的话说:“先生你找谁?”当然对我这样的老汉用先生二字确实有点高抬,这可能是公共礼帽用语吧,但我说明来以后,他不假思索的说:“住院部三楼内科302病房,从那个拐拐里上去。“我心里挺佩服这个姑娘的记忆力,当我找到了302室,从齐眉高的小门窗望去,里面三张病床已满员,几个陪护家属满脸愁容的斜跨在床边缘,我从两个白发病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病人的第一感觉告诉我,是那姑娘说了谎,我有点气愤的又去问那姑娘,只见她极不高兴的翻开了一本记录看了一下说:“你找的王鼎中,是吧,她就在302病房二床。”从她的口气中我知道我生气是多余的,第二次走到302病房,我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并直接向二床走去,从双方吃惊的对望中,我又产生了怀疑,还是那姑娘坚定的口气鼓舞了我。“你姓王?”我声音有点微弱。“你是。。。。?”他的声音极有嫩度。“我是李文玉,你是王鼎中老师吧?”我的自报家门,似乎潜伏着一种巨大的激发力和冲击力。只见他坐直了身子,全部下垂的眼帘翻巴了几下说:“你是李文玉?”他把那不太灵活的手伸了过来,显然有些颤抖,我握住了他的手,心里也在颤抖,通过一股暖流的传递,我才确定了这就是我日思想的老师,这时我才细细的大量起他来——满头的白发极为凌乱,深深的几道额纹,刻出了一生的音符,下垂的眼袋差点给他夺取了白天,厚厚的嘴唇有些发紫,个别牙齿也以下岗,说话尽管提高发音的档次,但听起来还是有些费力,记忆力似乎还可以,他说:“你是我那时班里影响最深的一个,那刁钻的作文,快速敏捷的思维,乒乓球岸上的长胜,语言表达的滑稽与幽默,胆大与气盛,还有你的尿床也是全校出了名的,哈,哈,哈。。。。.”一阵带有后鼻音的笑声把脸打扮的更老了,老的使人有些担惊,接着他又说:“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史的风化加上自己人生道路上的磕磕绊绊,将近五十年了,有些面孔已经隐隐约约,甚至毫无影响,好多名字也忘了,可前三年的一天,我翻阅我旧时的笔记,想挖掘出一些年轻时的记忆,尽管支离破碎也好,黯淡无光也好,甚至丢人现眼也好,什么名誉,光环对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高兴健康,我从一本笔记里找到了一个字条,是你的一张欠条,欠款金额是一圆二角,所以你在五十年以后我的脑子里又东啦西凑的把你复原了出来,那版面还是你的学生照,今天站在我眼前的你怎能找到一点当时的点滴呢,一圆二的欠条,是今与昔比的何等物证。”说到这里老师从窗外望了望修建中钢管总混的高楼和接近山峰的残阳,陷入了无奈回忆中,这时的我能安慰他些什么呢,他虽是我的老师,可才比我大六七岁,我不知哪天也是病床的一员,狠点说也是墓地的一员,当我从医院中出来,漓漓细助长着我凄苦的泪水。当我走在最后一抹夕阳的大街上,虽然车辆川流不息,虽说霓虹灯五光十色,虽说情歌此起彼伏,虽说夜视吆五喝六,可我却无心去看,无心去听,那满头白发浑浊的声音,迟滞的动作总是把我的所有神经挤的满满的,回到家里,胡乱凑或了几口就躺在床上,双手衬在脑勺上,想把那与老师在一起的片段记忆重新回放一下。

那是一九六一年天,离开校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和母亲的心也越来越紧,两元钱的学费我跑了三个亲戚家,开学的那天我拿着两元去了,可七分钱的蘸笔你总的买,两毛钱的墨水更得买,这就把完整的两元钱掰开了缺口,不过还有一个不该花而又不可不花的开支是欠条数额臃肿了起来,那就是摆在供销社货架版上的点心(当时叫提糖)。在饿尸常见,欲哭无声的年代,那个圆形的,金黄的,发着油量立刻有花纹的高级食品把我诱得口水难禁,况且对一个早晨三片菜叶哄出集体食堂,又跑了二十里的我来说,更就由不得把手伸进了口袋,原打算尝个稀罕,可那糖的甜味,油的香味却使我刹车失灵,我失去了控制连买了五个,就这样,五毛钱就狠心的走了,不过在那个年代,那种场合,我的挥土如今招来了在场人的红眼与口水,当时我真的很自豪,我似乎成了当今第一富人,可我也成了当今第一穷人,一块两毛就给王老师写了张欠条,因王老师没有给我太大的为难,所以说家里借不到钱的谎言也不太内疚,因活命要紧啊!谁曾料这欠条竟存了五十年,这当然王老师不是待机讨债,这可能还是师生感情穿插其中吧!而今日走在大街市上,就乞丐眼前的小盆里一天也不知是一块二的几倍哩,人们身上的钱已没有几十几元几角的明细账了,可好多人怎知道那个年代的艰辛,难道不懂得日月不催人自老一句的含金量吗?王老师的当年也和你们一样,站在讲台上的那气派,那潇洒还有那古诗词中精辟的解剖都尤为昨日,可满头的银发密布的皱纹难道是人为的加工或破坏。天亮了,我起床第一件事是拿起镜子对着初生的白发暗自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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