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措情结(下)

徐停把车停在湖边，仰面躺在一块大石上吸着烟，姑娘坐在他身旁，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数着星星。刚才他告诉姑娘没床位了，大帐篷里倒是可以挤一下的，可姑娘知道他要在车里过夜时，也要呆在车上，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大帐篷里挤那么多天南地北的游客也不是很舒服，在车里还自在点，他就同意了。

徐停吸完一根烟，看看身边的姑娘，不由得笑了。

“笑什么呀？”

“你可真行，跑了那么多的路，也没休息，却没见你有高原反应。”

“昨天下午在布达拉宫上反应有点大，下了布达拉宫也就没什么了。”

“你哪天来的？”

“昨天上午呀。”

“坐飞机？”

“是呀。”

“第一次来吗？”

“是呀。”

“你可很是适应西藏啊。”

姑娘感到很自豪，她告诉徐停，来西藏之前她还是有点紧张，本来是和两位同学约好一起来的，机票都买好了，可临走时一位同学生病了，另一个不敢来了。徐停告诉她，来西藏每个人的反应不同，有的要重些，有的就很轻。他们聊了很长时间，徐停知道了她叫向梅，大学毕业工作刚一年，她喜欢和她的两位同学一起出去旅游，已经去了很多地方。向梅说她这次来西藏也只有四天的假。徐停告诉向梅，四天的时间在拉萨周边玩是足够的，只要高原反应不大的话。向梅说时间她是算好了的，可就是她没加团，不是很好找车。她告诉徐停：

“昨天下午我想和几个散客一起租车的，可大家想要去的景点不同，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租了车，可车也很难租到，又担心车况不好，当然更怕上当受骗，好不容易找了个老师傅，可还是…要不是遇到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徐停又点了一根烟，看看向梅，含着笑轻轻摇了下头。向梅咬着嘴唇，扑闪着她那美丽的眼睛，莫名地看着徐停，好象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徐停欲语又止，仰着头吸他的烟。过了好一会，向梅忍不住就问：

“我哪里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停又笑了笑说：“你是个很胆大的姑娘。”

向梅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徐停掐灭了烟说：

“我是说你很勇敢呀，你并不认识我，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还在我车里……”

“我感觉你信得过呀！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的，真的，从小就这样。”

徐停又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心里很是高兴，还想说点什么，又没说，看看时间很晚了就让向梅早点休息，自己再点上一根烟，坐在湖边静静地看着念青塘古拉上的雪山还有那月牙和满天的星星在湖里的倒影。

第二天，徐停起得很早，晚上他并没睡好，以前在车里过夜，他是在后座睡的，可今天向梅也在车里，他们只好把主副座的靠背放平了睡，这样空间太小了，睡得他腰酸背痛。不过，向梅看样子睡得还不错，听到她夜晚均匀地呼吸，徐停真是佩服她的高原适应能力。徐停起来当然是想拍照片的，可天气还是不好，云又笼罩了天空，连念青塘古拉山的影子也看不到，看样子一会又要下雨了。他在湖边洗了脸，刚点上烟向梅也睡眼朦胧地起来了，看他又在抽烟，就说他是个烟鬼，徐停当然是欣然同意了她的说法。徐停把他“大小老婆”的事说了，向梅觉得即荒唐又可笑。等向梅在湖边洗漱完毕，徐停又带她在纳木措半岛上转了转，早晨的纳木措另有一翻风景。可向梅却没了昨天的兴致，她在想着今天如何回拉萨，因为昨天晚上徐停告诉她他是要在纳木措呆两天的，他的车是再不能搭的了。

徐停带她吃完早饭，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在一旁得意地吐着烟圈。向梅侧着头看了一会徐停，突然高兴地拉着徐停的衣角：

“你要带我回拉萨！”

“你的感觉是很好。还不快上车！”

其实徐停昨晚就想好了，要送她回拉萨，如果她不反对，他想下午就带她去羊卓雍湖，第二天一早再带她去山南，下午可以赶到机场，这样她的四天时间就可以充分利用好，反正自己这几天也没什么其它事。他当然是没告诉她，想让她急一急的，可她的直觉是好。徐停倒是有点落空的感觉。

车上他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向梅。可让徐停没想到的是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没再说什么。

为了赶时间，徐停把车开得很快，拉萨到纳木措的公路现在修得很好。过了当雄，雨又开始下了，路边的牛羊群在细雨中悠闲地吃着草，公路边上的青藏铁路正在建设中。与车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车内的气氛让人感到有些窒息，徐停默默地开着车，可心却在砰砰地乱跳，向梅静静地看着窗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甜的笑。过了很久，她看徐停一直没抽烟，就从徐停的衣服兜里取出一支烟递给他，徐停把烟叼在嘴里却始终没点。徐停问向梅想不想听歌，她点了点头，徐停刻意挑了一首韩红的《天路》，她觉着很好听，一遍一遍地听着这支歌，时不时的偷偷瞟徐停一眼，徐停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照着徐停的想法，向梅象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跟着徐停下午去了羊卓雍湖，第二天一早去了山南，上了雍布拉康宫，又去了昌珠寺，一路上话很少，徐停给她介绍各处的景点，她都象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盯着他的脸，从不插一句话。当然，徐停也讲得很细，她总是喜欢咬着嘴唇，默默地点点头。

下午他们赶到了机场，徐停有个午睡的习惯，要不然他的精神就不好，但这两天，他没时间午睡，甚至晚上也没休息好，可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他觉着自己没有丝毫累的感觉。此时他倒有些莫名的惆怅。机票很顺利的就买到了，登机牌也换好了，刚才在山南到机场的路上两人还胆心赶不上飞机，可现在，徐停却真希望航班能够延误甚至取消。短短的不到三天的时间，向梅那天真的性格，美丽的容貌，还有那爱咬嘴唇和偏着脑袋看人的举止，无一不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他默默地把她送到安检口，自己好象有很多的话，可如何也说不出来。

向梅倒是显得很高兴，她也没去谢他。当然，她认为没必要，其实，她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谢他。临进安检时她把自己昨天晚上偷偷照着他抽的烟的那个牌子买的一条烟放到了他的手里，又故意咬了咬嘴唇，偏着头很诡异地冲他笑了笑，然后过了安检就消失在候机大厅里。

徐停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仿佛丢了魂一样，他现在非常地恨自己，可恨自己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广播员已经播说了好几遍旅客登机的消息，他想她已经上了飞机，很失望地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车上，漫不经心地打开她送给他的那条用塑料袋包着的烟，一个叠得很精细的纸条贴在那条烟上，他用抖着的手打开纸条，上面留下了姑娘的一个QQ号和一个邮箱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