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不起的忧伤

一

天空阴沉沉的，雾气迷漫整个城市。雨滴冲破云层，倾泻而下。像是打破这个带着些许安静的城市。

我穿着好看的百褶裙独自踏步在这个没有人的大街。下雨了，大家都回家了。我没有雨伞，在雨中徒步行走着。心像是被人生生的割去一块那么疼。

为什么？阮北哥哥为什么要离开我了。而且还要骗我，为什么？阮北哥哥，你真的不爱我了吗？我不相信！

雨越下越大，我的百褶裙完全被打湿。湿湿的粘在身上，我抬起头，望向这个下雨的天空。想把那流出来的东西咽进去。

天地的彷徨间，唯有我一人独自忧伤。

阮北哥哥是我的邻居，是我一起长大的孩子。他是那样一个干净，纯美的孩子。他总是挂着天使的微笑。但心里却藏着最隐匿的忧伤。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妈妈约阮北哥哥去我家玩。我高兴的欢迎了阮北哥哥。在吃水果的时候，阮北哥哥却哭了。他哭得好厉害，他是我这一生见的第一个男生哭。我手无足措，笨笨的，学着电视上的情节，将阮北哥哥拥入怀里。

在我怀里的阮北哥哥带着浓重的鼻音告诉了我，那个忧伤的故事。

在阮北哥哥上幼儿园，阮北哥哥的妈妈去接阮北哥哥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只有五岁的阮北哥哥抱着妈妈血肉模糊的身体哭泣。他傻傻的说，妈妈，你怎么了。你起来跟我说话呀！

阮北哥哥抱着妈妈渐冷的身体，无力的说，妈妈，亲亲！妈妈。声音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天真。

我忆到这里，头虽然昂着，却还是流出了泪来。这泪与这小雨融合在一起。我骗自己说，那是雨水。我总是那么的执著的相信，我会给阮北哥哥那些他没有的温暖。

但最终我还是错了，能给他温暖的是那个叫西西的女孩。初次见阮北哥哥带她回家的时候，我固执的将她赶走，说她是狐狸精。因为见她第一次的时候，我就感觉她会带走我的阮北哥哥。

可是，我的固执没有换回阮北哥哥。今天，阮北哥哥还是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他飞去那个叫西西的女孩那里。

二

雨，突然停了。哦！不是停了。是一块硕大的布把这个天遮住了。

我转过头，看到一张如阮北哥哥干净，纯美的脸出现在眼前。我上前拥抱这个将校衫穿得如此好看的，有些像阮北哥哥的人。我在心里呐喊，阮北哥哥，你就是阮北哥哥，对吗？不要离开我好吗？

雨伞掉了，雨细细的打在我们俩的身上。这像是最美好的时光。但是，最终还是骗不了自己。

我推开了这个怀抱，“谢谢！你的这块布为我遮了这讨厌的天。”

“那这块布可以永远为你遮这讨厌的天吗？”如天簌的声音荡在耳边。他的声音比阮北哥哥要好听些。

我再次回头，我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用一种不可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良久，我缓缓点头，我就这样答应了这个初次见面男孩的要求。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当成了阮北哥哥。但是在我点头的瞬间，我是真的分明看到了他脸上兴奋，喜悦的表情。

他真的用那块布为我挡住了这讨厌的天。他叫洛离。温暖，干净而美好的男生；将校衫穿得很好看的男生；是学校最能干的男生；在学校总有一堆花痴的男生。他的优点加起来似乎比阮北哥哥的骨头还要多。

我与他并肩走在街上，总会接到许多花痴的眼光。我讨厌那些花痴的眼光。洛离是永远属于我的。我转身对着他说：“可以，用你的那块布来为我挡住这些讨厌的眼光吗？”

他点点头，那要从容的当街把我拥入怀里对着那些花痴说：“她是我的女朋友琪琪。我喜欢她，永远的喜欢她。我会用我的胸膛来为她遮风挡雨。我的胸膛永远是她的布。”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誓言，永远的誓言。那些花痴听了，都自觉的离开。从那以后，我与洛离在一起就没有再见到过花痴了。

三

有人曾说：“摩天轮每转一圈就会多一对相吻的恋人”。我与洛离如是摩天轮转了N多圈换来的相吻的人。

因为，我们一起坐了一百天的摩天轮。我相恋了一年，没有吻过一次。

在我的心中洛离，是一个蜜罐，而我是一个泡在蜜罐的孩子。我幸福着，在幸福中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记忆中那个阮北哥哥。可事与愿违。

阮北哥哥回来了，阮北哥哥来到我的身边。这样的阮北哥哥看起来比以前更成熟一些。但是他身上的感觉是我永远追寻的感觉。

在洛离的面前，我上前抱住了阮北哥哥。我明显的听到了洛离的布碎裂的声音。对不起，洛离，我是那样的爱阮北哥哥的。见到你的那天就是我的阮北哥哥离开我的那一天。你填补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坏坏的孩子。我那样的抛弃了洛离。我那样深深的伤害了洛离。我有时好讨厌自己，深深的讨厌自己。

我与阮北哥哥又开始一起上学，吃饭。踏着以前小时候踏过的路。只是不会去坐摩天轮，与阮北哥哥在一起，我就不会去坐摩天轮。摩天轮是忧伤的发泄。

在忧伤最浓的时候，坐在摩天轮上让它三百六十度的转动，在转到一百八十度的时候，最高的时候，忧伤会幻化成云端聚集的雨点。那样忧伤就会没有。

夏末的早晨，阮北哥哥先下了楼。在楼下等我，我快步的走下去。却不料，脚在楼梯的梯阶上扭到了。一个趔趄，我滚下了楼。那一刻，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直抵心房。

耳朵里一直轰隆隆的作响。瞬时，整个世界安静，黑暗。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洛离的面孔。他在对我微笑，他总是那样的对我，无论我是怎样的伤害他。他都是微笑的对我说，琪琪，我永远是你的布。

傻瓜，布也会碎裂，为何？你不会是我的太阳。那样，你的阳光只会属于我一个人。

我缓缓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我慢慢的起身看到周围一切雪白。我才知道自己进医院了。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的安静。

突然，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人。是熟悉的那个人，是在世界黑暗之前出现在我脑袋里的那个人。

洛离还是微笑对着我。我呆呆的望着他，他的嘴唇在动。他在跟我说话，为什么？我会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为什么？

难道，我永远都听不到了吗？不，不可以，不可以。

我痛苦的叫出来，不停的敲打自己的头对着洛离说：“洛离，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了，我听不到。我得到了报应。洛离，我真的听不到了。”

洛离，跑到我的面前，紧紧的握住我敲打自己头的手。把我拥入怀抱。然后再吻上我的唇。洛离的吻像是他的微笑般温柔。

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在洛离的眼角，他心痛了。

摩天轮真的旋转了N次才换来了我们这对相吻的恋人，有些微微的苦，微微的甜。

那一刻，脑子里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

我使劲的推开洛离说：“洛离，你走开，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个聋子。你走开，走开！”说完，将自己捂进白白的被窝。不爱洛离是如何的表情，在被窝里任泪水在白色的床单上划出一道，我心里的伤疤。那张拥有温暖微笑的脸还是在被窝中闪现过去闪现过来，让我有些微微的疼。

脑子里面突然想起阮北哥哥来。阮北哥哥呢？为什么醒来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他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他会看都没来看我一眼。

一张白色纸条出现在眼前，我看到纸上是洛离好看的字迹。

琪琪，我知道你一定在想阮北去哪里了。他去美国了，他去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来医你的耳朵。他说让我好好的照顾你。琪琪，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布下的人儿。我会永远的保护你。

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最伤悲的时候总是这个叫洛离的男孩子用他的布来为我遮风挡雨，来释怀我的忧伤。

但我却是一次次的伤害这个叫洛离的男孩。

四

我出院了，洛离带我去做摩天轮，他说：“琪琪，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很想做摩天轮。我陪你，希望你能如以前那般开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耳朵。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这是第几次给我誓言我都已记不清了。如果是阮北哥哥，我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我想给阮北哥哥温暖，他却是在最悲伤的时候想起我。而洛离想要给我温暖，而我却总是在最悲伤的时候靠近他的怀里。而且每次都是在阮北哥哥不接受我温暖的时候。

第一次，试着穿百褶裙，只为给自己心爱的阮北哥哥看，但他却离开我，去往另外一个女孩那里。而洛离将我拥入怀里，告诉我他要用他的布为我永远遮风挡雨。

其实，我一直以为自己为这样的旋转在他们两人中间。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上天将我与洛离早已紧紧地连在一起。让我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洛离撑伞，我与洛离同步走在那个无人的街道。那时的场景有点像是初次与洛离见面的时候。

我突然很想吃与这条街相隔甚远的大东街的臭豆腐。天还下着小雨。

但洛离却还是一无反顾的去了，我于一个人在屋檐下等他回来。我蹲在地上，用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望着洛离远去的单薄的身影，我才发现洛离瘦了，或许我是第一次这样子认真的看这个优秀的男孩。突然之间我感觉洛离的此去好像会是永别。我大声叫出了洛离的名字。洛离转身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说：“琪琪，等一下哦！我会很快回来的。”我见到他慢慢动起来的嘴唇，知道了他对我说什么。

自从，我的耳朵听不到之后，洛离就教我识唇语。渐渐的我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唇语。洛离每次对我说话，总是会一字一顿的说。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尽量的让我看懂。

雨从屋檐下滴下来，我用手接住，看着雨水如琉璃般从指缝流下来。突然，有人扔了一枚硬币在我的跟前。我抬起头，看到一张足以令我抓狂的脸，是西西。那个阮北哥哥日想夜想的女孩。

她满脸鄙夷，一副高高得意的样子。她的嘴唇在动，但是动得好快。我几乎看不清楚。

最后，我还是看懂了一句，“没有想到，在你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阮北会不顾你飞往美国来看我。原来，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终究还是不如我。”

她笑着离开。我看着这个对我奚落的女孩。为什么？洛离会骗我说，阮北哥哥去美国给我找医生。为什么？连洛离也要骗我。是不是，整个世界也会随着骗我。

突然，地面上的水溅起来扑在我的脸上。我甩了甩头，看着白色的裙子上已是污渍点点。我意识的抬起头，却看到洛离躺在大街上的水里。我的裙子上不只有污渍还有从洛离身体里流出的血。

踏入雨里，跑向洛离。我看到洛离手上还紧紧的攥着臭豆腐。洛离还是在笑，他依旧对我微笑。他的嘴唇动了起来，他说：“琪琪，你喜欢我吗？”

眼前这个清晰至极的画面被泛起的水波淹没，我点点头说：“洛离，傻瓜，琪琪永远只喜欢洛离一个人了。永远。”

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洛离最温暖的微笑；是那些我与洛离在摩天轮上的日子；是我与洛离坐N多次摩天轮换来的吻时；是我与洛离相遇时，他说，用布永远为我遮风挡雨时的情景；是他现在躺在雨水中的样子，这个令人心疼至极的样子都无一不定格在脑海里。

那些画面好似在渐渐地的模糊，好像在慢慢地离我远去。我欲伸手抓住那些画面，可是在触手间，化为一地的碎裂。

我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悲哀在瞬间化解掉。

五

洛离进了急救室。我在门外焦急的等待。手术灯终于在我的期盼中熄灭。

我连忙问着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说：“医生，洛离他怎么样了？”

医生表情凝重的摇摇头，将一份白色的报告递到我的面前。

上面几个字像是针那样尖锐的插入我的心。泪水滴落下，晕开来，开出一朵黑色的花来。它无限的延伸，无限的妖娆。

“丧失语言能力”，为什么？要将我们这样紧紧的相连在一起。

来到病房，洛离已经醒来。我将煮好的粥一勺勺的喂进他的嘴里。那是我与洛离认识几年来，第一次这样的照顾他。这样的洛离脸色苍白，却依然还是那么的帅气。他的脸上也笑开了花来，像是溢满了幸福的阳光。

洛离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了，却还是那样的微笑。他在纸上写下，“琪琪，以后，你是我的嘴，我是你的耳朵。我们永远都好好的，永远都紧紧的连在一起好吗？”

我看得落泪。他用手轻轻的为我擦去眼泪。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我与洛离可以永远在一起吗？他真的不会离开我吗？医生在白色的纸上，明明写着，如果能熬过三个月，那么他就能活下去，但或许永远丧失语言能力。

我对着洛离说：“那你还是要像以前那样永远用你的布来为我遮风挡雨，永远不离开我。”

“这个当然”，纸上落下这几个淡淡的字，那么的轻盈，灵动间还隐约的藏着份洛离微笑的美。我乞求上天，不要让洛离离开我好吗？

不要再我的心开始真正的将洛离放在上面的时候，让他离我去。不要永远的叫我难过，叫我思念洛离。上帝，真的。我真心的求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你要夺去我的声音。我都心甘情愿。

突然，天开始下起大雨，将跪在花园中间的我，淋得个透顶。你听到了吗？你一定听到了，不然你不会下雨。对吧！你一定听到了。我傻傻的安慰自己在心里说着。

头上，多了一块布。是洛离的布。他一直都实现了自己对我的承诺。在我淋雨的时候，总会为我撑起雨伞。我再次感动得投入他的怀报痛哭。

时间在墙上点点滴滴的流逝。我时而总是望着墙上的时钟发呆，愁思万绪。

转眼间，时间到了。三个月后是在春天，处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是，那天洛离的脸特别的白。我害怕，早早的跑到医生的办公室等着医生。

医生检查了洛离的身体带着些许的忧伤离开了。我将洛离安排好后。到达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将早已写好的白色纸条递给我。

“病人的情况很不妙，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小姑娘，你做好准备吧！”这几个医生写得潦草的字，将我深深的打进地狱。

我回到洛离身边紧紧的抱着洛离的身体说：“洛离，你看过明晓溪的书吗？那部叫《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的书。如果，你也能化成天使来爱我那多好呀！”我边说边哭，旁边的机器发出了奇怪叫声。我哭得更厉害了。

洛离突然睁开了双眼望着我微笑说：“琪琪，我要变成了天使了。以后，或许我不能再照顾你了。给了你那么多的承诺，以前的都实现了，而现在的这个我实现不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上帝要我去天堂做天使了。我会在天堂永远的看着你的，所以，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再见了，琪琪。”

我是第一次完全看懂了洛离所说的每句话。这也许就是老人们所说的心有灵犀吧！洛离的话刚说完，他的手从我的手心里滑落下来，重重的摔落在床上。洛离缓缓的闭上双眼，神情安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入两朵美丽的云彩。我心疼的握住洛离的手上，任泪水落在这只渐冷的手里；任这个自己尽情的放纵，洛离离开了，我还能够做什么呢？什么都不能做，我就这样看着他离开，没有一点办法。只是在这里失声的痛哭。

“洛离，我们是真的差一步就天长地久了。为什么？你会等不到了。”我用最后的余音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六

时常我想起那个有温暖微笑的帅气的优秀的洛离，心总会割得深深的疼。

在洛离离开后，我开始贪恋黑夜，黑夜总是会令我想起洛离。我总是让自己无休止境的想念洛离。

我忘不了洛离，亦割舍不掉洛离。我想念他总是想得茶饭不思，天荒地老。

有一种疼痛像是束不起来的忧伤，那么的散落于心间，点点的痛，点点的伤。

上帝给不了我一个完美的结局。我也给不了自己一个完美的结束。

一个白雪纷飞的冬天，我做梦，梦到洛离对我说，他想我了，让我去陪他。我也想他，用一瓶安眠药去追逐他。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我还是哭了，想念了在人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