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今天错过你

在我之前，成怡佳大概交过十几个男朋友。我是她的第十二个或者第二十个男朋友。对于此事，我毫不在乎。在我之前，她有很多男友，在我之后，她会有更多的男友。当时我持这样的看法。

成怡佳跟十几个男朋友发展了层次不同的各种关系，大多形成事实婚姻，如果她和他们其中的某一位猝死，另一方完全可以凭借此关系互相继承遗产。她自初中便开始滥交男友，十几个男朋友只是就我所熟知的而言。十几个绝对是保守估计，她所交往过的男友至少可以组织一场友谊篮球赛对打，或者一场足球赛，而且还可以余下几名替补。同她发生关系之前，我听说过很多有关她的传言，大多是她同男友交往的细节，我只当作黄色段子来听。陶贺强曾经做过她的男友，他向我讲述过两人上床的多种情景，有时间，有地点，生动、有趣。

未做她的男友时，我们只是彼此认识的普通同学，从未深入了解。我们经常在学校餐厅、教学楼体育馆、图书馆或者校园中任何一个角落见到她。多数情形下，她同正在发展关系的男友肩并肩或者面对面，举止亲昵。她有一张五官秀丽的脸和婀娜多姿的身段，每一个经过她身旁的人难免对她驻足观望。我的朋友中间流传着关于她的恶意人身攻击，不堪入耳者皆有之。记得我的一位密友曾经在她身后做出过“骚货”的评论。我的这位密友行为端正思想健康前途一片光明，他说出此话时完全是大义凛然义正词严，一副正道直行扫清余孽的神态。他所说的话声音之大，连与他同行的我也担心十几步外的成怡佳听到。那时成怡佳依在她当时的男友怀前穿过学校西北角的树林，进入树木深处。那段时间大概是成怡佳换男友最为频繁的日子，两个月之间她接连换了三个男友，第四个是我。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做她的男友，那时我同交了三年的初恋女友刚刚分手，心灰意冷。关于初恋女友和欣的事，我有很多话要说，我们之间相处的三年始终保持在相敬如宾的范围之内，最火辣的举动莫不过在鸳鸯出没的西北角树林或者中午寂静无人的自习室亲吻。同她分手，没有像样的原因，她提出分手，我竟然答应了，想来那时可能厌倦了单调重复的生活，希望得到些许改变。后来和欣向我解释她那时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我毫无激烈的反应。她说对我失望之极，我对她的失望态度没有准备，因为我实在想不起什么地方招惹了她。我只是安慰她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将成为永恒美好的回忆，彼此纪念。

成为成怡佳的男朋友只是在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十几个朋友组织登山，其中就有她。那是在泰安上大学，第一次攀登泰山，奇怪的是我对途经的景物毫无印象，只是清楚地记得我和扭伤脚的成怡佳走在后列，被队伍落了很远。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同她接触，我们彼此的感觉相当不错。我们聊了很多，具体聊的什么，我记不起来，她对我的风趣表示好感，我呢，在那一刻，渐渐迷恋上了这个招人爱恋的女孩。那时正是夏季，成怡佳的裙子在临风而动，让人极想探究她裙子下的秘密。紧十八盘，她因为脚伤无法攀登，我只得将她背起，拾级而上。成怡佳的身体很轻，整个身体的轮廓完全压在我的背上。山风的吹拂下，我丝毫没有疲劳的感觉。我们一路聊天上了山顶。不知是云蒸霞蔚给我带来的朦胧错觉还是内心使然，在玉皇顶上我所看到的成怡佳尽乎完美，她暗合了我所有关于美女的概念。

我们最终没有找到同伴，当天晚上我们在山顶找了家宾馆住下。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只开了一间房。深夜独处一间设施简陋的房间，我们之间彼此尴尬，相对无言，尤其是对我而言，在其之前我从未与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同居一室。第一句话是她说出来的，她问我能不能借过上厕所，我坐在洗手间门口的藤条椅上，挡住了她的路。我挪动了位置，让她过去，后来我听到洗手间内哗哗的水流动的声音。两分钟之后，她走了出来，坐到那张柔软舒适的双人床上。

第二句话同样也是她说出的，她问我想不想同她睡在一张床上。我对这句话的理解不是十分明确，我不知她是征询意见还是发出邀请。我满可以答应下来，第六感告诉我她不会拒绝我，至少也会半推半就，但事实上我没这么做，具体原因连我自己也不得而知。是因为她不够性感，不足以引起我的性欲吗？当然不是，鬼知道，那天晚上面对半裸着前胸酣然入睡的成怡佳，躺在地板上的我早已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月光皎洁，让我可以看清那张面对我的美丽动人的脸。夏季的山顶并不十分凉爽，她侧着身子，凉被落在地上。我还能记起把被子拾起披在她的身上时，抚摸过她温热的肩膀让我的内心躁动不安。

第二天凌晨我才得以入睡，两个小时之后，她将我喊起来去看日出。

我们坐在泰山极顶的石头上，身前三步便是极陡的山路，在我的想象中更有可能是万丈深渊。晨风乍起，凉爽逼人，我看不到初升的太阳的光辉，只看到阳光在成怡佳脸上产生的效果。她的脸在那一刻灿烂夺目，面部表情如同石刻一般宁静，我立刻明白太阳已经挣脱出云海，冉冉升起。如果我拉住她的手，那么这幅图景便足够完美了，事实上，我并没这么做。再想起此事，我耿耿于怀。成怡佳转过头同我说话，她的脸一侧映着阳光，另一侧较为暗淡。

我们没吃早饭急着往回赶。她的脚伤并不见轻，我仍旧背她下山。我们一路之上仍旧说了许多话，具体内容我早已忘记。来到南天门时，我们便抱在一起接吻。在接吻这件事上，她占据了主动。我们坐在南天门石牌前休息，她凑过来吻我的下巴。我尽量使自己处之泰然，仍难免产生由于准备不足导致的程序混乱。我搂过她的肩膀，吻她的额头、眼睛和嘴唇。她的额头上有些汗水，也许是http://www.sanwen8.cn/www.shlunwen.com/天热之故。当我吻她时，她的眼睛始终闭着，似乎在陶醉，又似乎心游八仞之外。她的嘴唇很薄，也许因为抹了唇膏的原因有一种古怪的味道，她的舌头柔软无比，而且黏性很强，我怀疑她的舌头类似青蛙，因为接吻时，她可以将舌头吐进我的嘴里，叠加在我的舌头之上。

三天之后，她打电话给我想见我一面，当天下午我们进了一家市郊的宾馆。宾馆依山傍水，环境悠然。我们所处的房间恰好面对湖泊。绿澄澄的水波可以漾进海绵床垫上。我不清楚那时为什么会同她上床，后来才想到也许与我那时的心态有关，也许我真的想同一个女孩上床，对象也无关紧要。

这是我第一次同女孩上床，还是她考虑全面，事先递给我一盒安全套。离天黑还早，这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对她细致观察。她穿的是一件正式的制式服装，显得呆板有余，灵活不足。她的乳房适中可爱，像刚刚发育成熟。

我对同女孩上床的事并不熟稔，有些操作需要她辅助完成。那时我对成怡佳充满了愧疚，心中难免升腾出无穷的爱意。

没有多久，关于我和她的事便在朋友之间散播开来。陶贺强，就是我那位做过成怡佳男友的朋友，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同成怡佳处对象并不是件坏事，但万不可以掉进去。我对“掉进去”的说法缺少理解，他也没有过多解释。陶贺强说出此话时，口气像一位升迁的官员对继任者耳提面命。我的其他朋友大多对此事表示了反对的态度。他们认为在此之前，我在道德上虽不完美，但总算说得过去，在此之后，我的人格应当受到怀疑。几个十分铁的朋友认为我掉进了泥潭，最好及时醒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和欣同我更加疏远了距离，她说没想到我会堕落到这种地步，让她失望的心情更加失望。

那时我全然不能理解朋友的解劝出自何意。我和成怡佳的关系稳定下来，指责和劝阻的声音便越来越少，他们似乎觉得我已无可救药，最好的办法是听任自然。

两个星期之后，我们开始在校外同居。我们找了一处临近火车道的民房，房东另有居室，此处早晚会被铁路局征走，与其闲置，不如租赁出去。成怡佳兴奋之极，像喜迁新居的新娘。她备置了各种家具，仿佛打算长久居住下去。

当我看到成怡佳兴奋的心情时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她也是如此的兴高采烈，也是添置家具，也是与男人同居，只不过对象不同。那时我心中萌生丝丝酸楚，痛苦万分。后来我终于宽慰了自己，我原本只是想找个女孩发生关系，如此而已。难道我真的会同成怡佳这样的女孩相扶到老？难道我真的会对她爱意绵绵？说不定，几个月或者几天之后，来不及我对她厌烦，她已变换了爱情对象，将我置于脑后，不再挂念。

在我之前的那个男友正是这样。他是成怡佳在公交车上结交的念法律的大一学生。他和怡佳的关系只维持了不足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后成怡佳把他换成了我。那个男孩不甘罢休，喝过一次农药，找人修理过我。对于他自杀的事，怡佳本人的朋友劝说她去医院看望，怡佳置之不理。我对他自杀的兴趣要比怡佳大得多，我想不通他为何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也想不通为什么假冒伪劣如此横行。他喝了整整一瓶500ml的玉米专用除草剂，除了洗胃时落下胃病外，竟然活了下来，并且当天晚上出院，第二天便健步如飞，活灵活现。也就是在那天，他找了二十几个人将我围在学校图书馆的东北角，将我群殴。我的鼻梁二等伤残，嘴角打得出血，这使得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始终以佐罗似的装束出现。一顿痛打并没能让成怡佳回心转意，相反我受到更多的同情。成怡佳对我表现出无限的怜悯，当天下午她将事情报告给校学生会和团总支，如果不是在朋友的劝阻下，她很可能打了报警电话，将警察招来。打我的主使者，也就是成怡佳的前男友落了个留校查看的处分，并且负担了我的全部医药费。

成怡佳看到我的一脸惨象，双泪横流。有一两秒钟的时间，她整个的脸全部花了。我不能判断眼泪中含有多少真诚的成分，也许她是逢场作戏，也许她是悲从中生。只是当时我有些感动，劝慰她说：“没事，毁不了容。”

她眉开眼笑，双手攥成拳状锤我的胸膛，大声咒骂我，说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她的变化莫测让我忘记了她刚才的哭相。她的前男友或者她的前男友们再也没有找过我的麻烦，也许是对她兴致不再，更也许是早已移情别恋。

我也没想到我们的关系竟然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毕业，我们仍旧过着同居的生活，形同夫妻。我的朋友中也不乏恋爱者，更不乏因恋爱而同居者，但随着毕业的到来，他们大多不欢而散，劳燕分飞，各奔东西。无数的实例似乎可以轻描淡写地描述，但对于当事者来说，则意味着无尽的痛苦，四五年的大学生活不仅仅是一段逝去的岁月，在这段时光中，他们得到了很多，但失去的更多。我还记得毕业的前夕，我的一位女同学同男友分手，离开同居的民房后，奋不顾身地跳入了天平湖。那天下着雨，湖边没有游船，她一个猛子扎进浅水，再也没上来。因为喝了太多的水，她的尸体飘在水面，像浮在沸水里的蟾蜍。负责处理此事的警察说，这女孩子是铁了心要死，淹死她的湖水贴近岸边，水很浅，她是把整张脸放进水里才窒息而死。当然这是其中最为极端的例子，她的死给父母带来了难以弥补的创伤，也给学校的声誉带来相当大的恶劣影响。我的朋友们大多平静地处理分别这种事情，那些同居的男女朋友在毕业前夕或许只是平静地做完最后一次爱，甚至可能在第二天还互相搀扶着在火车站道别，而后走向不同的站台，永远消失在人海中。

我和成怡佳之间却未出现这样的状况，我们应当算做特例，即使在毕业之后一年内，我们仍然可以赤裸着身子在黑暗中相互抱着。

其实，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够维持多久，朋友中间早有议论，陶贺强说至少三天，最多三个月，但绝不会超过半年。他是凭借经验进行判断的，成怡佳从没跟哪个男朋友相处达六七个月之久。我当时有些同意他的看法，我们总是喜欢用过去判断未来，而且这种判断方法相当有效。我那时对我与怡佳的恋情也缺乏信心，我私下里认为她是一个很好色的女人，找个男人只是想试试新。她绝对不可能同我相处太长时间，不久之后，我就会出现新的继任者。我一直用各种方法锻炼身体，先后参加了一个泰拳俱乐部和两个中国武术训练班以迎接他的到来。事实却并非如此，陶贺强的经验在此时失去了效力。成怡佳陪我度过了平淡无聊的最后一年半的大学时光，她使我的大学生活充满了色彩，并且将这种色彩延伸直毕业之后。

我曾经专心致志地思考过此类问题，就是为什么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与我相安无事。是我的个人魅力使然，还是她觉得找不出比好更好的任继者，或者做了我的女朋友之后，她彻底转变了人生观？我没有找到答案，也不想再思考下去。

和欣给了我另外一个答案，她对我进行了一番深恶痛绝的诅咒之后宣称我是一个恶贯满盈十恶不赦的流氓，只有我才真正配得上那个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泼妇。她在评论我和成怡佳时分别用了两个成语，对我用的是“恶贯满盈”和“十恶不赦”，对怡佳用的是“水性杨花”和“朝秦暮楚”。那时我对自己缺乏正确的认识，所以不太清楚她对我的评价是否得体，但是她对怡佳的看法，我抱有很大意见，至少在那时，我认为怡佳是一个非常可爱，极有主见，勇于表达个人想法的女孩。事实上，我当时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伸手给了和欣一巴掌。和欣像受了偷情的耻辱一样双眼冒泪，抓住我的胳膊，留下一排牙印。她没再说话，一口气跑到十米之外。也许当时我应该向她解释清楚，我愤怒并不是因为她认为我是流氓，而是因为她把怡佳看作泼妇。那时我的头脑部分地处于狂热之中，不允许任何人对怡佳的污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