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山西长江书店《江枫文艺》请你欣赏《再回乡》探望我

2012-08-31 13:54 | 作者:江枫 | 散文吧首发

再回乡

一九九四年的天、我回到阔别了十六年的故乡——四川通江。此时的大通江早已是万花绽放的季节了,这次回乡本计划先去看看我的启蒙先生邓品元。快二十五年没有见过他,所以特想去拜访。他教过我三年,文化大革命结束的那年他调回了他的家乡——通江火炬乡。听村里的老辈们讲:“邓先生是文革前期就到元坝支教的、元坝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他的人缘特好,走的时候村里去了很多人为他送行。”邓先生在我的印象中是个能文善武的人,他教我的那三年里对我的关心、还真超过了一般的师生关系。

火炬乡是个什么样子?我从没有去过,据说离元坝有好几百里。那里到处都是丘林,没有铁溪那么多的大山,更没有铁溪那么多的大江大河……

我刚到通江就在西门大的菜市口碰上了堂兄詹安祥、他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他的生活习惯多半是与他大半生在官场有关;因此、我也就习惯了。此时的他、惟独不同的是头上多了许多银发。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我满以为这种情景对他来说是一种意外,却没想他仍象从前一样不冷不热地和我打着招呼;毕竟多年不见、出于礼貌我买了些礼物一同去了他家。一进门嫂子便亮着眼神扯着嗓子:“好你个老三、这些个年你连个信都没有、小叔的病早好了,你知道否?”她说的小叔是我的父亲詹寿林。父亲在本族中是最小的林字辈儿,所以祥字辈的都称他小叔。我把礼品交给嫂子本打算开溜、没想却被安祥哥一把把我按到沙发上,看阵势他不让我走了。尽管我心里一直在想着那趟开往铁溪的末班车、但还是不得不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地坐在那里望着眼前的这位长兄……

窗外的夕阳轻吻着晚霞偷偷地从玻窗外直射进了有些闷热的房里,小城里的钟楼响起了清脆的钟声;我一抬头时钟已是晚上的七时整,堂兄的三个孩子嘻嘻哈哈地回家了。他们一见是我,都喜出望外地向我围了过来。多年不见,大家都很亲热,嫂子特地做了我吃的红烧小鱼、还有竹丝肉,在晚霞的辉映中我们围着大圆桌一边晚餐,一边谈着各自的家事与工作。晚饭后,我没法回家了,于是先去定了宾馆。这一我失眠了,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我也没有合上一下眼。天终于亮了,大通江的街头再次恢复了昔日的繁景。我赶紧去往长途车站,乘上了开往铁溪的第一班客车。客车还是沿着大通江的岸边一路北上,大约走了两个小时,那熟悉的家乡小镇便进入了眼帘。客车在铁溪乡政府的大门前桥头北停下了,一下车,便碰上了六年不见的战友李志平。他兴奋地叫住了我,一边寒暄着,一边把我拉进了乡政府。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我们聊了一会,便去桥头的一家小饭馆共进早餐……

高高的山峦,青青的山峡,涓涓的大通江,一片片翠绿的竹海,还有那一片又一片稻花飘香的梯田,是那么的熟悉。长长的山峡里,乡亲们正忙碌着,山歌和秧歌不时远远传来,远远地离去;小在林中欢快地高唱着,通向家中的七十二道河流早已春潮滚滚。多年不走山路了,两腿到底有些不听使唤,五十里的羊肠小道竟走了三个小时。远远地我看到了那幢似曾熟悉的青青瓦房,它就是我曾经生活过十六年的那个家。在很远很远,我就看到了母亲在田间。十六年了,母亲依然还是那么健壮,她一丝不苟地守护着那个我早已陌生了的家。望着母亲的背影,我一路小跑着过去,正在劳动的母亲猛一抬头,十六年来、她那期盼的目光在金色的阳光中和我相遇了。母亲久久地望着我,她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默默地望着我,那滚烫的泪水从她那苍老的眼圈里喷薄而出,母亲从那散发着清香的稻田中走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我:“三伢子,都十六年啦!你可知道娘有多么地想你呀。”母亲拉着我的手,我们一同回到家中。父亲的病真的好了,他正在灶边做着午饭,他兴奋地抓着我的手说:“老三,你还知道有个家呀?你呀、差点就见不上我了。”望着父亲又惊又喜的样子,还有他那苍老的面孔,我的心一阵阵酸楚起来,面对着两位阔别了十六年的老人,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懂得了无言以对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两个长兄早已去了南方,留下了他们的妻儿,大侄女和三个侄子也都长大了,听母亲讲:他们都在村上的小学念书。大哥发祥一家还住在以前分的老屋里,大嫂也苍老了许多,二嫂还像从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女一样,一惊一咋地对我说:“回来干吗,别回呀!”

二哥东祥早已盖了新房,看上去一家的日子过得还挺好。大妹子芝祥三年前就出了嫁,嫁的地方离家足有四百多里,到底过得怎么样,我无从可知……

回到故乡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那年我的假期是三个月,呆了几天便决定去拜访我的先生邓品元。在通江地图上找到了火炬乡那个不显眼的地方,从铁溪乘车还是沿着江岸一路南下,过了通江城再往西行,六个小时后火炬终于到了。火炬真的跟传说中一样,到处是丘林,梯田。那一层又一层的梯田盘旋在每一个小小的山峦上,村庄很有规律地在山间里分布着,在乡政府我打听到了邓先生的那个村子。乡上一位民政干事给我当了向导,走了一个小时,我和邓先生终于见面了。邓先生早已把我忘了,他苍老了许多。当我向他说起25年前元坝那个叫他“邓觖穹”的小子时,他那深凹的眼睛突然一亮“啊!你就是那个小子吧!”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说:“走、到我的书房说话去。”师生相逢格外亲切,那天我们聊了一天,全家人都亲热地围着我这个远到的稀客。邓先生早已退休了,三个儿子两个女,他的儿子们都安了家,两个女儿也都快出嫁了,一家十几口人全都在先生的号令下聚在了一块,就像过年一样整整地热闹了三天。三天里先生都很兴奋,他对我说:“孩子,我很想再回元坝去看看,元坝是我这一生的第二个家;20多年啦,你还记得我这个曾经打过你的先生,真是难得啊!你在军队还好吗?”我说:“老师,我已不在军队了,现在在山西的一家省报社当采编。”先生似乎是很认真地端详着我,“孩子,真的当采编啦?”我掏出了证件,他看了许久,许久,“啊!你这孩子啊!我没白打你,有出息,有出息!”

师母和师兄妹们也都高兴得像过年一样,大家待我像一家人。三天里我们哪儿也没去,大家乐得像一群没有成年的孩子,是那么得无拘无束地谈论着各自的人生信仰,各自的喜怒哀乐。

告别先生的那天,一向晴朗的天空下起了绵绵细,先生一家把我送出了村庄,他们就那么地站在风雨中不停地向我挥手。我回头看着他们、心里突然一阵酸楚起来……

回到通江后,我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大妹芝祥家。芝祥嫁的地方也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她家的门前也有一条波滔滚滚的大江;妹夫是个忠厚的农稼青年,长得挺帅。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小孩还没有满月,一家的日子过得有些清苦,但李家这个大家族都挺团结,在村里的人缘也不错。见到芝祥后,她哭啦,她对我说:“三哥,我没有听老人的话,自己把自己嫁了,娘现在还好吗?”我说:“妹子,你就放心吧!娘好着呢?她就是有些想你。你做得对,婚姻的自主权是你的,哥嫂们的态度也不是都对嘛,你这个家会好起来的,小李人不错,好好珍惜。”

芝祥比过去懂事多了,也比未出嫁前靓丽了许多,这也许就是女人爱情面前的彩照吧!在大妹芝祥家呆了一天,我和二妹群祥便向他们告别了……

本假期还有一个月,可这时元坝的这个家终于发生了一件让我不得不离开的事情。一天,我的大侄生病了,在看了两次医生后都一直不好。大嫂不知听了谁的鼓动,竟然不听我的再三劝告信神了。这让我有些无法接受,我满以为她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她真的把神人请了来。

李杨生一个大字不识的石匠,他竟然成了当地有名的神仙,这使我百思不得其解。李杨生这个人在我们村过去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文化大革命期间学了石匠活,他的家离我们家足有十几里地,虽说同在一个村里。但却很少见面,没想十几年后的他居然成了神仙。这实在令我很诧异,那天晚上大嫂把他请到了家里,他念了一晚上的咒,也不见大侄的病有什么好转。令我愤怒的是:这李杨生竟当着我的面说我的返乡竟然成了大侄子的灾星,他说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克星。他的说法终于惹恼了我,那时候我也年轻气盛,一气之下,我把这个嫂子最信任的神仙赶走了。我的举动激怒了大嫂,为了化解家中的气氛,我让步了,在家我仅待了整整的六十八天。

离家的那天,天还没亮我就告别了我的父母,还有二妹和两个弟弟。这年回乡我带了两万五千元,两个月里我先后去看望了我童年时的部分先生还有儿时要好的同学及战友,当我离别时,已是身无分文了。到了通江,我在一个战友处借了50元乘上了开往山西太原的列车……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