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趣 偶 忆

2012-08-27 21:49 | 作者:东篱采菊 | 散文吧首发

难得偷闲,午后小憩片刻;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信步闲庭,心境自是倩兮盼兮、曼妙无比;恰在此时收到一个信,打开后,这一看不禁莞尔,定下神来再细细品茗,不由更是心头大悦,各位可知何以然哉?

生活不只是充满烦恼,在不经意间往往也有惊喜在等着你;个人非常喜欢李清照的一首词,曲牌名虽则早已模糊,但意境却是深入脊髓:———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美是难以言表的,但必然是朴素自然、流畅婉转的真情显露,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就拌动你内心最最柔弱、最不堪触摸的痛处,而令你不能自己;不过,美让人愉悦,却也时常令人哀叹;有句非常著名的诗句,清代才子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美吗?自然是有非常沉静的意韵,却也是全人类共同的一声叹息。生活的哲学总是令人迷惘———真理往往蕴涵于悖论之中;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好了,絮絮叨叨这么多,有人兴许禁不住要问:那到底是什么令你心头大悦啊?嗯,先且稍安勿躁,阅读是件悠游、赏心的乐事,得有闲情、更要有琴心;何况,在下现备下了“红泥小火炉”,还得先问问各位“能饮一杯无”吧?

记得那次到越地公干,谈完项目后正值周末,当地友人执意邀请到他家乡下去散心,说是距离不远,地名叫:小雁荡;本来一路旅途困顿,正想利用周末之机好好歇息,无奈禁不住友人的盛情难却,加之久闻雁荡之美名,虽则此雁荡非彼雁荡,但仍架不住友人力邀不禁悠然心驰,遂欣然应允次日同行。

游历名山大川,常觉美中不足的是处处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很难享受到徜徉天地间洋洋乎恣肆、寥寥乎悲秋的涤荡,而一逞贴近自然、天人合一的初衷,无奈何中,只能在尺幅之间体味王摩诘的山水意韵:------

空 山 新 后 , 天 气 晚 来 秋。

明 月 松 间 照 , 清 泉 石 上 流。

竹 喧 归 浣 女 , 莲 动 下 渔 舟。

随 意 芳 歇 , 王 孙 自 可 留。

此处名曰小雁荡,据云还未名闻遐迩,但友人坚称其秀丽之处不输于人,更兼其养在深闺人未识,自是另有一番清新明艳的风姿。由是,足未出户心亦痒矣!

小雁荡位处西子出身之侧,时值暮春,还未行近就已感受到一份娉娉袅袅的别样妖娆;从山脚望去,山势并不显得特别的拔萃,但是云山雾罩、很是撩人。山路修得很好,全然没有煞风景的迹象;我们驱车前行、迤逦向上,欣赏一路的景致。

山行六、七里,忽然间陡然发觉一路的迷雾不知何时散尽了,眼前的景致异常地清晰可鉴,已经到山的中间了。只见四周群山环绕之中,一座奇峰拔地而起,山势挺拔、紧俏、笔直朝上,四周远看毫无着手、攀爬之地,浑圆得像极一天根;山上布满黛青的树木,其险要之处往往有松、柏奇树翼然其间、凌空盘旋矫若游龙,煞是惊人;而其山石陡峭之处,杂生着的嫩青的草像苔藓一样地紧贴;新雨刚过,山顶有几条瀑布细细地飘洒而下、晶莹亮洁,映衬在蓝天白云之间,恍然间感觉眼前的奇峰,刹那就幻作一位美妙不可方物的仙女,凌波微步、玉步生莲,让人萌生不禁要轻捋慢撩的绮思。更妙的是,明明山还是这山,当沿着山路盘桓,山色却产生忽远忽近的变幻,一忽而迎面扑来、让人体味山的雄浑与博大,一忽而却又款款而去、尽显秀丽俏皮的风情,真是一步一个景致、俯仰换了人间!这样一路行来,心头不由涌出王国维的名句:慢慢地走啊,路上的美景可多得很啦!可为什么偏偏要慢慢地走呢?“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也可尽享人间美景吗?一路徜徉,不觉肚也饿了;可巧,前面快到山顶,一片绿荫丛中有三两处白墙黑瓦掩映其间,炊烟袅袅,这下食指不免大动。

下车后移步前行,随友人前往一户山民亲戚家进餐。远望飘忽于林间的人家,被一团团从树丛中弥散出的白雾所缭绕,心想:真不知道里面住的是狐仙还是树精?这样想着,不觉已到主人家门。友人用越地方言与屋主寒暄,吴侬软语虽听不懂,却感受到他们的真诚与愉悦。入得厅堂,发觉主人家已经备好了酒菜,虽是山野之物,却非常的宜人爽目;落座后,听主人介绍,酒是自家酿造,很醇的,可以多饮几杯;却不过主人的好客,端杯品尝,真个醇香绵甜,喝着喝着不知不觉间感到开始飘了,恍惚间,听友人讲:你先休息,我们去钓鱼。

黄粱一,醒来已是下午四点了;人依然在飘,心头却感到一丝晕晕的快感;斜躺着,脑海里不觉闪出了一首宋词: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好像时光倒流了上千年,一派田园风光,内心从未有过如此的悠然与宁静。起身借问主人,道是友人几个到山后的泉涧钓鱼去了,听后顿时释然;心想,虽则此地乃世外桃源,但是真个被遗弃此处做个桃花源中人,倒未曾想过。联络友人后,说稍等片刻,他过来接我。

涧边确实很适合垂钓;只见细水长流、婉转迤逦,掩映于草木、山石和幽岚间,朋友们都裤脚高卷、赤足踏着鹅卵石在涧水中钓鱼;看着他们放浪形骸的快乐着,彼此间悠然的闲语,飘散在四周摇曳的树木枝叶间,让人不免发此感慨:不知今昔是何年?!

晚餐时问主人,中午那酒有多少度?主人笑言:具体多少倒没有量过,估计大概有63°吧,闻后心下不由赫然,我的天哪,中午不小心那碗酒有一斤多啊!不敢再喝了,主人说,那就喝点糯米酒吧;耐不住主人的一脸真切,看着那碗酒,泛着淡黄色,犹如一泓琥珀,醇香扑鼻、挺诱人的,终于品尝了一下,味道很像故乡的糯米酒,看着友人会意的笑和主人终于放下心的样子,不觉陡生豪情,谈笑间,幕已然降临;觥筹交错又是酒意半酣,朋友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说听了不生气才告诉------这糯米酒有46°;听了,我唯有苦笑,今晚又喝了两碗!这时举目四顾,估摸着酒意上来了,只觉得适才昏黄的灯光刹那间变得澄明而白亮;恰巧主人家在山下念书的大女儿回来了,娉婷跳脱、圆润而娇俏;只见乌黑的秀发印衬着白皙的颈项,面颊的红润掩饰不住青涩的浅笑,一双明净的双眸却精灵得让人产生不那么明净的想法;主人女儿的出现,恍如一个如花的幻笑,照亮了整个厅堂;不觉间,如梦如幻,竟然痴了!

婉拒了主人盛情的款留,我们踏上归程。山间的迷雾有种潋滟的清泠,好似掺有解药的良方,令人惬意释怀而又不失检敛。山路逶迤,车灯映射着两边飘忽而过的树影和峭壁,不时惊飞野的宿梦和猿鸣;风拂面而过,情人般温柔地轻抚我氤氲的醉意。下山了,车驶入无边的夜色,我的眼前飘忽的依然是那个如梦的幻笑、还有那山里的温良与淳朴。

很多年过去了,这记忆不似发黄的照片、倒像尘封的美酒,甚至都忘记搁到哪儿了,却是逾久弥芳,因一个不经意的机缘触碰,就又散发出弥久的醇香;人,是不能活在回忆中的,当往事已成追忆,你却会因为曾经的拥有而体味到生活的意义和真谛;不是吗?生命不会因为没有它而停止,但是,有了它你会过得更加安然而充实。

现在该明了我的不禁莞尔了?或许,还有点“于我心有戚戚焉”吧!

如是,则我心甚慰亦!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