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花
那场关于爱与恨、罪与罚、选择与背叛的,战争。
“醒了?”
这是我睁开双眼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使劲眨眨眼,我看到柯柯嘉苍白的脸,再眨眨眼睛,又看到了尛瞳姐、茕哥和芷凝。
“醒了醒了!”芷凝兴奋的声音。
“还好还好,手部神经没事。”尛瞳姐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麻醉药剂量太大。”茕哥擦擦汗。
柯柯嘉似乎有点站不稳,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注意到我的目光,有点苍白地笑笑,轻声说:“大家,让病人自己休息一下吧。”
芷凝拍拍手,“撤了撤了,还要打仗呢,茗诺,好好休息啊。”
“柯柯嘉,别太勉强自己。”尛瞳姐回头看了看我,也离开了。
“茗诺,命大啊。”茕哥说,“多亏柯柯嘉把弹壳取出来了。”
所有人都走出了简易的医用帐篷,这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反而显得宽敞了许多。
“柯柯嘉。”我轻声唤道。
“哪里不舒服吗?”柯柯嘉问我。
我用未受伤的左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糖。“你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吧。”
“多谢了……”柯柯嘉有点力不从心,接过我手里的糖,剥开糖纸,便吃了下去。
“……谢谢,感觉好多了。”柯柯嘉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脚步也不再发虚。
“应该做的,反正我也不吃糖。”我说,“柯柯嘉,我的右手……”
“应该没事了。”柯柯嘉说,“差一点就要废了,你运气好,没伤到手部神经,只是,以后可能不能用右手握枪了。”
“这样啊。”我释然般笑了,“没关系,反正我是耍双枪的,左手没什么不好,还多了一半子弹,没什么,真的。”
“呵。”柯柯嘉勉强笑了一下,“茗诺,我答应你,等这仗打完了,一定回家去给你取最好的药,不会让你这辈子废了的。相信我。”
“你不用这样。”我轻叹了一口气。“你这小鬼,什么时候这么早熟了。”
“我是个医生,不早熟不行啊。”柯柯嘉突然有点落寞,“越早长大,死的人就越少。”
“我是孤儿,无所谓了……”我说,“但是柯柯嘉你有爸爸妈妈,不能死在这里啊。”
“说好了的……”柯柯嘉摇摇头,“大家都要活下来。然后一起回家,一起开家咖啡店,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就行了。”
“那是当然。”我憧憬地说,“我还等着参加茕哥和尛瞳姐的婚礼呢。都要活下去啊,大家。”
说着,我伸出左拳,柯柯嘉笑了,伸出右拳,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拳头。
【尛瞳】
“快!茗诺!”
“知道!”
我迅速举枪,准确地击中了半空中的手榴弹,使它在半空中爆炸,灰飞烟灭。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推开芷凝,精准地击中了企图偷袭的敌人。
“快!去找柯柯嘉!伤员!”芷凝的声音响起。
“可恶……”右手的剧痛使我的意识有点模糊,低头看看,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可恶,一定是发炎了。
“茗诺!”茕哥的声音。“快去柯柯嘉那里!你的右手刚才又受伤了!现在发炎了!”
“不用……”我咬着牙撕下上衣的一块布料,缠在右手上,可是不管用,薄薄的布料很快就被血液浸透,变成黏糊糊的一团。
我忍痛把手在上衣上抹了几下再次举起左手中的枪,一阵扫射,把剩下的子弹都用光了,索性,每颗子弹,都击中了一个敌人,没有浪费。
可恶……果然还是撑不下去了。
我现在单手没办法填子弹,只能低着头迅速躲过子弹,然后往医用帐篷那边跑,途中差点被尸体绊倒,弄得我差点恶心地吐出来。
这时,我的身边出现一个人影,我认出那是尛瞳姐。
“茗诺!快走!去找柯柯嘉!”果然是尛瞳姐的声音。“茕!身后!”
我感激地看了尛瞳姐一眼,迅速匍匐下来,也不管令人恶心的尸体,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快点到医用帐篷那里去,免得尛瞳姐的努力白费。
好几次,我险些被踩到,右手的剧痛又让我无法保持冷静,这段路程因此显得无比漫长。
当我终于来到医用帐篷旁边时,发现里面挤得不得了,到处都是忙碌的医生和受伤的战友,有的甚至已经陷入昏迷,没有知觉了。
没有看见柯柯嘉。
看着那些战友,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便没有走进去,找了个有掩体的地方,一点一点用左手换着子弹,虽然很困难,但我还是换完了。接着,我把袖子扯下来一半,拧得细一点,然后死死地勒在手腕上,直到手指尖开始发白,右手也渐渐失去了知觉,不过所幸,不再流血了。
“可恶……好麻。”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柯柯嘉知道。
简单处理了一下,我连忙又匍匐着回到战场,运气不错,折腾了一会儿,枪声竟少了许多,果不其然,战斗应该快要结束了。
人也差不多死光了。
我趴在战壕里,突然感到一阵惬意。
终于快要结束了……虽然明知道肯定会有下一次。
有时候真的会想,只有战争结束,我就可以退伍回老家,回那个小镇,继续画画,画美好的东西,如果真的可以和大家一起开咖啡馆,那我就做侍应生,店里人少的时候就画画,把这些画挂到店里,即使别人看不到,展览给自己人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我下意识看看自己的右手。
……算了,连命都快没有了,还管他什么右手。
反正我是耍双枪的,以后可以做个快乐的左撇子,用左手吃饭,左手端盘子,左手写字,左手画画,其实……没什么难的。
而且,柯柯嘉说过,一定会治好我的右手呢。
罢了罢了,不去想以后的事了,只要现在没事就好了。
我躺在战壕里,如是地想。
又过了很久,我竟然在战壕里躺得很舒服,几乎要睡着了。
你真是一点也不爱国。我在心里这么说自己。
虽然心里这么说,可是行动上却一点也不自觉,可能是因为太疲倦,或者是右手已经快要坏死掉了的缘故,我下了好久的决心才爬起来。
站起身来,偌大的战场上,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都在撤退和照顾伤员,中间的一条,却很是空旷。
我来回扫了两眼,看到了芷凝和茕哥,再然后就是尛瞳姐和柯柯嘉,四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向我走来。
我松了口气,大家都没什么大碍,万幸。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尛瞳姐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接着就推开了茕哥,再然后——
“尛瞳姐!”
“尛瞳姐姐!”
“尛瞳!”
三秒钟之内,我的世界被改变了。
我迅速奔向尛瞳姐,芷凝和柯柯嘉也一样。
我看到了。
有人,开了枪。
可恶……尛瞳姐怎么可以有事!
“尛瞳姐!撑住啊!”柯柯嘉焦急地拿出医药箱,“尛瞳姐姐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找人来!”
“别……”尛瞳姐已经气若悬丝,看来子弹已经贯穿了她的心脏。
“可恶……”我攥紧拳头,“是谁……”
“尛瞳姐……”芷凝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柯柯嘉……快去找人……”
“别……别去……”尛瞳姐颤抖的手抓住柯柯嘉,“去了也没用……反正……反正……”
“尛瞳姐姐……别逞强了!放开我!”柯柯嘉实在是不敢太大动作。
“尛瞳,别闹了,放开柯柯嘉……芷凝你去!”茕哥有点激动。
“……回来!”尛瞳姐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尛瞳姐!别逞强!”我忍不住说。
“我不用你们去……等你们回来我早就死了……”尛瞳姐的呼吸开始急促,“你们……真是……不听话……陪陪我……不行吗……”
“尛瞳……”茕哥咬了咬牙,“你们,留下来陪陪尛瞳吧。”
“嗯……嗯。”柯柯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跪坐下来。
“尛……尛瞳……姐……”芷凝也已经泣不成声。
“尛瞳姐……你……你还想说什么吗……”我努力忍住,不哭出来。
“尛瞳,别……别……”平时冷静的茕哥似乎也无法再镇静。
“听着……”尛瞳姐的声音越来越小,“打仗嘛……难免会死几个人……你们……要活下去……不许死……”
顿了一会儿,她再次睁开眼睛,“可恶啊……果然还是不想死……茕……你以后要照顾好芷凝、茗诺和柯柯嘉啊……他们可都是未成年人……”
“知道啦……”茕哥说,“你总是这么说我 。”
“你们几个小鬼……要……好好活下去……要开心啊……”尛瞳姐突然笑了,“茕……如果你能有个漂亮的妻子……我就更开心了……”
“别说了啦!”茕哥突然提高声音,“这种事情……我会做到的……如果将来会有女儿,就起名叫尛瞳……”
“那……那就好了……”尛瞳姐笑了一下,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便是永远。
“尛瞳!!!”
【茕】
夜晚,我从帐篷里爬出来,看到了茕哥。
他的背影很落寞。
我也站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无比惆怅。
尛瞳姐生前,是个歌手。
她的歌声,是我听过最美的。
如果不是那不知谁放的一枪,她说不定可以活着离开战场,和茕哥终成眷属。
茕哥以前……是作曲家吧?还是作家?
坦白地说,我曾经在想,他们两个要是不在一起,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现在呢?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爱情?
唉……真的不想再想这种问题了。
我只希望,茕哥以后会幸福,也不枉尛瞳姐的一片心意。
也许是在战场上看过太多生生死死了吧……我感觉自己有点麻木了,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还是回去睡吧……明天说不定又要打仗了。
战场之上,从来没有感情纠葛。
茕哥就是个极好的代表。
尛瞳姐的离去,算来不过五六天,但是他还是可以冷静地指挥和战斗。要是我的话,可能做不到吧。
尽管如此,我仍然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悲伤。
唉……算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呢,哪还有闲心管这个。
芷凝的身影闯进我的视线,她的枪好像没子弹了,现在只能挥刀自卫。
我迅速跑过去,从腰间摸出一打子弹,塞到她手里,同时举枪,准确地命中了前方的敌人。
“谢了。”芷凝迅速换上子弹,再次投入了战斗。
我却有点吃痛地缩了一下手,在柯柯嘉一边抹眼泪一边教训我一边进行的处理下,右手已经不再发炎了,但是伤口仍然没有痊愈,缠着白色纱布,只能做做简单动作。
什么跟什么啊……现在正在打仗诶。
我低下身子躲过一发子弹,这么想着。
突然,我听见一声巨响。
糟了。
这帮家伙,竟然用炮。
“芷凝!茕哥!”我挥挥手,“带大家撤吧!”
“撤吧!”芷凝听到了我的声音。
“好吧……”茕哥似乎有点不甘心,但是他还是顾大局的,挥挥手,示意大家撤退。
“茗诺!你带大家先撤!”茕哥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我诧异地喊,“茕哥!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茕哥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茗诺,听话!”
“我不走!”我不禁一阵气愤,“尛瞳姐的事我们大家都很伤心!你是这里的头儿!你不走我就不走!”
“茕哥!你要以大局为重!”芷凝也大喊起来,“我们是打仗不是过家家!你是头儿!”
“傻丫头!”茕哥突然有些无奈,“他们有炮不代表不会用枪!你们留在这里只会让柯柯嘉更困扰!”
“反正那小子总是唠叨我!”我简直想一巴掌把这家伙扇醒,“你是大哥诶!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茕哥如果死了谁来做调酒师!我们已经少了一个侍应生了!”芷凝的语气很强烈,“所以你要和我们走!”
“你们两个啊!”茕哥填了子弹,“那就留下来掩护大家撤退!”
“是!头儿!”我和芷凝敬了个军礼。
“还费什么话!”茕哥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便再也没有多言语。
我突然有点眩晕,抬头看看太阳,那种冷冷淡淡的光斑,仿佛预示着什么。
“大家都撤了吗?”茕哥已经填了三次子弹,恐怕再填就没有存货了,芷凝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我给她的一打子弹早就用完了,我只能把我的子弹匀给她,但是只能救急,我的手里只剩下了三颗子弹,而芷凝则只剩下一颗。
“已经安全撤离了!茕哥我们也撤吧!”
“太好了!”茕哥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你们先……”
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胸膛那里,只有一个乌黑的弹洞。
“茕哥!!!”
【柯柯嘉】
回到营地,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我不住地发抖流泪,蜷缩在睡袋里,死死抓着柯柯嘉的手。
不……不会的……如果我没有执意留下来,如果我没有纠缠茕哥,如果我没有妨碍他,如果我没有让他担心……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茕哥……”我低声喃喃着。
“茗诺,好好歇歇吧……我在呢。”柯柯嘉拍拍我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振作一点,振作一点……否则就再也无法画画了。”我在心里默默说。
“呼……对不起。”我坐起来,摸摸额头,终于平静下来。
“好点了吗?”柯柯嘉问。
“嗯……谢谢。”我说,“芷凝呢?”
“她肩膀受伤了,在别的帐篷里。”柯柯嘉说。“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嗯,我自己躺一会儿就行了。”我尽量微笑着说。
“茗诺,有些事情……别太放在心上。”柯柯嘉露出苍白的微笑。“该过去的总会过去。”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重新躺下,心中一阵惆怅。
柯柯嘉只是个孩子。
他才十四岁。
我不敢想象他是怎样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在战场上替人治病的,更加不敢想象他怎样帮病人做手术。
更何况他有低血糖的毛病,而且小时候患过晕血症。
我和柯柯嘉从小一起长大,连他的父母都没有我了解他。
他们太忙了。
柯柯嘉哭的时候,只有我安慰他。
只有我会拥抱他。
当他的父母终于回来的时候,柯柯嘉兴奋地要死。
可是……当他看见自己的父母的时候,他们甚至都不看他。
于是他在半夜跑出来偷偷地哭。
我无能为力。
我只能抱抱他,对他说,他的爸爸妈妈只是太忙了,过几天就会闲下来。
可是柯柯嘉不听。
他说他觉得世界上只有茗诺对他好,爸爸妈妈从来都不理他。
我只能拍着他的头说你还小还不懂呢。
柯柯嘉有怎会知道,我这种没有父母的孩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我无法硬下心来凶柯柯嘉。
所以我想,我应该让柯柯嘉活到能明白这个的时候。
想到这里,左手不禁攥紧了。
柯柯嘉和芷凝,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依稀听到熟悉的抽泣声。
爬出帐篷,是柯柯嘉。
他站在沧冷的月光下,不住地抽泣着。
我吃力地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柯柯嘉?”
他没有说话,依旧抽泣着。
过了半晌,他抽抽嗒嗒地说:“他们……他们……都……都……死了……”
“死……了?”我一愣。“他们……是……叔叔阿姨吗?”
“都……都走了……”柯柯嘉哭得更惨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柯柯嘉……”我低下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还怎么救别人……”
“柯柯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柯柯嘉……乖,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到那时候,你和我、芷凝一起回家吧……”
柯柯嘉蹲下身子,再没有说一句话。
“柯柯嘉,死亡。”
我跌坐在地上。
芷凝掩面哭泣。
怎么可能啊……
怎么……可能……
老天……那么可爱的孩子……
……你都不放过吗……
【茗诺】
我和芷凝躲在房子的角落,不敢说话。
半个月前,柯柯嘉因为上战场救治伤员,被敌军射杀而亡。
两个月前,茕哥因为撤退不及时,被敌军射杀而亡。
两个月零一星期前,尛瞳姐因为躲避不及,被暗弹射杀而亡。
我很庆幸,他们的死法都不难看。
至于我和芷凝,就难说了。
战争已近尾声。
对于我们来说,谁赢谁输都不重要,我们在乎的,不过是哪个国家能给我们安逸的生活罢了。
但是事不如人意。
一个星期前,我和芷凝被派去送情报。
任务执行得很顺利,但是当我们想返回军营的时候,发现这一片地域已经全部被敌军占领了。
这座房子,也许是我们唯一安全的栖身地了。
今天稍早,我溜出去探了探敌情,回来之后对芷凝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个人从后门出去,趁着敌人还不太多把他们引走,掩护另一个安全离开。”
芷凝点点头。她信我。
又是一阵沉默,我掏出一枚硬币。“老规矩,你选花我选字。谁中谁去吸引敌人。”
“嗯。”
我手指一弹,硬币飞到了空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结了。
我看到硬币停留在半空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不知为何,每当面临重大决策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掷硬币。
其实并不是我真的相信上天的选择,只是因为,当硬币停留在半空的那一刻,不必看硬币的正反,那个正确的选择,就已经停留在我心中了。
“啪!”硬币打在我的手背上,好痛。
我用受伤的右手掩着硬币,抬头看看芷凝。
芷凝没有任何反应。
我缓缓抬起右手。
“呼……”芷凝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我。”她说。
“对不起……”我低声说。
“没关系。”芷凝微笑着摇摇头,“要活下去哦,带着我和大家的份。”
“嗯。”我默默点头。
“我走了。”芷凝扭头,从后门走了出去。
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时常在想,左手画出来的画,会不会很不一样呢?
于是,我用左手在地板上的浮灰上作画。
也许是太久没有画过画了,我想了很久,决定画一朵花。
我一点一点勾勒着,我心目中的花。
它是鲜血染成的。
它美丽、妖娆。
它骄傲、永不低头。
它高贵、不可一世。
它的心永远系着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名叫“彼岸”。
芷凝,对不起。
她临走前,我偷偷把那枚硬币放进了她的口袋。
这样,她肯定会发现,这是一枚双面币。
我走到另外一个房间,那里放着一袋沙。
我把手伸入沙袋,感到寒冷。
我抓了一把沙,放在手中,一不留神,就从指缝之间流走,落回了沙袋里。
我们的生命,就如同这沙,稍不留神,便再也看不见了。
消失了。
消失地好彻底。
【后来】
芷凝并不知道,茗诺骗了她。
芷凝更不知道,茗诺骗了她两次。
真正去吸引敌人火力的,应该留在屋子里面,而不是从后门逃走。
其实,茗诺本来是有机会逃走的。
茗诺和芷凝各有五打子弹,加起来就是十打,一百二十颗,只要全力,并不是逃不出去的。
如此聪明的茗诺,又怎会不知道呢?
多年之后想来,茗诺不是逃不了,而是不想逃。
茗诺是个画家,右手对于茗诺的重要程度,不亚于生命。
现在想想,当日只画了一朵花,不是不知该画什么,而是根本画不出来。
茗诺自小就是个如此执着的人。
茗诺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不过是伙伴和安逸的生活罢了。
那也是茗诺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
尛瞳、茕、柯柯嘉。
都走了。
茗诺不能再失去芷凝。
但是,这一次,茗诺依旧没有成功。
芷凝,在完成任务返回军营的路程中,被伏兵袭击,太阳穴中枪,已死亡。
她没来得及看到那枚硬币。
也没来得及知道那两个谎言。
甚至没机会见上茗诺最后一眼。
但是她去得没有痛苦。
已足矣。
多年之后再回首,繁花落尽,不过一场繁华,终不过曲终人散空愁暮。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