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续写中)----“睡了”嫂子的妹妹(14)

2009-02-14 17:53 | 作者:凌儿 | 散文吧首发

当火车终于在株洲火车站停下,我的心啊,激动得快跳出来,当年我就是在这同株洲籍的其他500儿男踏上军旅的呀,如今,7年光阴过去,留队的还有几人?像我这样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杀”进军部机关的,又有几人?更进一步讲,笑傲军部干部群雄即将提干进京“开疆拓土”的,又有几人?

忆及此,颇有点衣锦还乡之感,怪不得当年项羽在做了“东楚霸王“后,执意要回故土,还说了那句令人耻笑他的话:“宝贵不还乡,如衣锦行。”——其实,怀此心思的,又岂止他一人,又有谁能理解他的心情,南征北战经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富贵了,就算是“显摆”下,又有何不妨?他的对手刘邦在当了皇帝后,不也是回家“显摆了么?酒喝高了,吼了几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就成千古佳话,我认为,那是后人受“成王败寇”的思想有意诋毁项羽而崇刘邦的。

出了火车站口,急急找到公交总站,寻了辆经过漂沙井的27路车,敏捷地登上,然后就急切地盼着车开快点、快点,再快点。

熟悉的老家村落终于出现在眼前了,我的心也跳到嗓子眼里了,真有点贺敬之笔下回延安的感觉:“手抓黄土我不放,紧紧儿贴在心窝上,几回回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千声万声呼唤你,母亲延安就在这里!”——故乡啊,我也是千声万声呼唤你,母亲老家就在这里!

公交车在杨家停下,沿着河堤土马路进去,就是生我养我18载的小山村乐塘湾了,本来我是可以坐摩的直接到家的,且只要5元钱。但我想了想,想起1959年,毛主席老人家回家时都不要坐“红旗”进韶山冲,而是走路,以示自己不忘本。我是什么呀,只不过是小兵一个,理所当然更需徒步回家了,再说,我当年不就是踩着这条泥泞的马路出来的么?

这样想着,便拖着行李箱走在回家的马路上,边走边紧急回味老家的方言方音——千万不能说什么普通话或是四川话,那样的话,是要被人笑话的——你就是这出去的娃儿,大家对你知根知底,你显摆个什么劲?如那样做,就是忘本,就是虚而不实,老家的人就这么认为。20几年前,我们村的华叔也是当兵在外四年,后来退伍了,回来是傍晚天快黑了,他提着行李见前面有一个老头扛着锄头,就在后面操着普通话问:“大爷,大爷,请问胡大海家在哪?”不料,前面的老头听见,回头见是他时,就高扬锄头打了过来:“你个瞎了眼的畜生,出切当兵几年就不认识家了?还操着他妈的京哚子(指普通话)?你还认得生你的老子不?”——于是,华叔成了村中教育子女不要忘本的反面教材,口口相传。

路上遇到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仔细一瞧,是“滚滴”——这小子可是听我讲故事长大的,跟我是一家,也姓唐。当即大喊一声:“滚滴,搞么家来?”他一惊,刹车停下,我将军帽取了,他认出来了,随即兴奋地叫起来:“啊,是元哥哥!你,你,你探亲回来哩!”

我笑着点头:“你小子都长咯样高了,那年之我走时,你还跟在我屁股后面捡爆竹。”

“你咋不想想,你出切都好多年啰!来,来,将你的包给我,我给你送回家切。”他说着,跳下车,将我的包锁在他摩托后面。

“元哥哥啰,我先走头了哟,我给你送包回切,顺便告诉伯伯,她晓得你回来了,肯定牙齿都要笑脱!”说着,他打火一溜烟走了,边走还边扯起嗓子高喊:“当兵的元哥哥回来了啰!解放军回来啰!”

他这一喊不要紧,纯粹像黎明时公鸡打鸣一样,一叫,全村都“沸腾”了,在家的,一个个跑了出来站在路边看。

老家变了,原来一排排低矮的砖瓦房差不多见不到了,换而新建的是一幢幢雕梁画栋的新洋楼。还有,就是原来家家差不多拥有的自行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停在各自堂屋中的南方摩托车。唯一没变的是脚下的路,仍是那样坎坷。

“美娭毑(湖南方言,意为:奶奶)好!”“树公毑(意为:爷爷)好!”“桂婶毑(意为:婶婶)好!”……我给大家一一招呼,当年在家是怎么称呼他们的,现在还怎么称呼,该散烟的散烟,然后,将火一一给他们点起。

“咯要不得哩,还要你点火,受承不起也!”他们一个个忙回避道。

“有什么受承不起的,你们一个个都是长辈,我冒(意为:没有)在家的咯(这)些年头,我家里尽是搭烦(意为:感谢)你们帮忙哩!”我操着家乡话,执意给他们一一点起。

“你这伢子出切都咯么多年了,还冒忘记屋里的话?”树公毑抽了口烟,笑眯了问。

“我在咯里长到18岁,就算是走得再远,根野(也)就在咯里,毛主席到紫禁城坐江山,在那天安门城楼上宣告新中国成立,还是用他屋里的湘潭话港(讲)的哩,他老人家腊(那)么大的威望都不忘本,我元伢子算么家角色,还能忘掉屋里的话不?”我也笑迷了回答。

“港得好,伢子哩,人啊,就要这样,要过得长刨子。(意为: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不变质。)”美娭毑在旁听了,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元呐,莫老是在咯里打沉,你快回切,你娘老子肯定还在家等起的。”桂婶毑催促我道,大家也示意我快走。

我同他们挥手告别,又往家赶。

元耶,回来了,你穿得这军装硬是威武得很哟!”在进我们村口的拐角处,正在打麻将的平叔、秋婶、军叔、方婶等已经停止了“筑长城”,一齐站在那笑呵呵地看着我,其中,我的邻居军叔吼了起来。

我也笑呵呵了的散烟给他们,又是一一招呼。

“元伢子,你现在是么家级别了?记得你出切有年伸了啰。”闻讯赶来的张老师也到了人群中,他可是我小学的校长,在村中按辈分该叫爷爷。

“张老师,我混得孬,现在是二级士官,还冒得啥子级别。要是估倒要算的话,只是相当个副连。”我脸红着说。

“听得港,你如今已是调到军部切了?”他又问道。

“我们那部队是武警,不喊军部,是喊总队,我在的那个是武警四川总队,属于军级单位。”我笑着解释。

“听得你娘港,你在那吃笔杆子饭?那是相当于秘书的活路哟,那有冒得提干的机会哩?”他吸了口烟,吐了,问。

“这个也不好港的,只有到手的东西才港的是自己的。”我仍笑着回答。

“你啷个不考军校哩?”他又紧问一句。

“考了,娘的,运气背时得很,差4分,气得我直跳脚哩!”我说。

“哈哈,可惜了哟可惜了哟,我想起来了,你只读了个高一一个学期就冒读了,是啰,到底是底子差了些!你娃儿也真是命苦,要不是你爷(意为:)死得早,你高中肯定是读完了的。”他说着,又转身对其他的乡亲们大声说:“你们不晓得,元伢子读书是读得进的,只要他肯读他家里又供得起的话,他就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子!考个吧军校,算球个啥?我跟你们港,他能有今日,已经是很努力很不错啊,造孽哩……”

跟他们告别后,我加快了步伐,路上又碰见了不少乡亲,自然免不了敬烟和招呼。

“伯伯,伯伯哟,元哥哥回来啊!”待到了家门口时,正在一幢新房坪中喝茶的“滚滴”见了我,当即激动地猛叫我妈和继父。

“元宝,回来了!”妈一见我,喊了一声,就用手直抹泪,继父见了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么妈,爹毑,我不是好好的不,哭啥子嘛?”我一把抓住妈的手——好粗糙的一双手哟,上面甚至有了老年斑,这手曾给我多少温暖,曾给我做过多少可口的饭菜,这手,曾耕耘出了多少丰收的庄稼,包括我和哥,她的两个儿子。

妈当年挺拔的腰身已不再了,背有些驼,头发也是青丝不再,相比前几年回来时,白得更多了,脸上也是写满了沧桑,让我看了,感到心酸。“我们一天天大了,长高了,长健壮了,而我们的父母却老了,老得像那村边的枯树、像那路边的枯井。”心头涌起不知从那读过的几句话来。

继父也差不多,消廋得很,手上青筋暴涨,头白如霜,背也像张弯弓,嘴里叼着根“银象”烟——那是乡下2块钱一包的烟。对这个曾经从未给我好脸色的男人,还经常在妈面前说我这不是那不对甚至有时还要用“武力”威胁我的汉子,我原本是对他没有好感的,可如今呢,他们都老了,老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恩怨不能放下呢?

我抽掉他嘴里的烟,扔了,他一脸诧异。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软云”塞给他:“抽这个。”

“嫩(这)么好的烟给我抽啊?元宝,咯是浪费了哟,你留着待客嘛。”继父一脸受宠若惊,要把烟还给我。

“待啥子客嘛,你抽了就是最好的待客哒。再说,我那还有,我买了一条,全是给你的,你自个留着慢慢抽。”我将烟拆了,抽出一支,然后整包还给他。

“木匠哩,伢子回来哒,还冒得咋子菜,你切捉哒鸡杀了炒汤。”听妈这样一说,继父连说“要得要得”,满脸含笑而去。

“滚滴”喝了茶,要走,我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他不让,只好依他。

这时,我才得已在妈的述说下细细看我们家新修的房子。“元宝哟,这摩托车是你哥霸蛮要买的,咯屋也是旧年(意为:去年)你哥霸蛮(意为:估倒)要起的,当时手上一共才5000块,尽是借的钱才起成了,现在家里是欠了一屁股帐。”妈边领着我在新房各处看边述叨。

“欠点帐,不怕哩。起(意为:修)屋是大事,一世人手上能起几幢屋哟?”

我真的很高兴,自打生父去世10多年来,这还是我家的第一个大喜事,我也庆幸当年自己主动辍学让位于哥哥的举动,今天看来,当年我的所为是正确的,虽然我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但高兴劲就那么一刻,我很快沉默了,因为我看到新房内的摆设还是那样地不入流,只有打算做哥婚房的套室里有五六条新做的椅子和一个玻璃茶几,外加一张席梦思新床,其余的仍是老家俱,只是新刷了一层漆。穿过堂屋到另一间卧室,就纯粹只有一张老床和一个新做的书桌,再无他物。

再上二楼,踏步护栏没做,楼上二间房子堆满了谷物,另一间是客房,也是一张老床,放有一张老式的柜子。打开,一股霉味迎面而来,看到几个熟悉的信封,因为那上面清楚地印着“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四川总队广元市支队”的字样。我抽出里面的信,竟然是我的立功喜报!再抽出其他的,还是!

我真的非常生气非常恼火,强忍住问妈我的军功章呢?妈指了指抽屉。我拉开,同样还是一股霉味,我的三枚三等功奖章和三枚“优秀士兵”奖章全静静地躺在那,原先光闪闪的色泽现在都有些变暗了。

对此,我禁不住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母亲发火了:“么妈,这是咋回事?!我写信寄这些章回来时,一再让你好好收藏,你就咯样收藏了?你晓不晓得,为了得到他们,你儿子在部队拼死拼活,冾(意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就港这枚吧,在那98年发大水的抢险中,你儿子差点都洗白(意为:牺牲)了!”

妈嗫缩着,不敢出声。

“咯些喜报又是咋回事呢?是不是县、乡、村政府敲锣打鼓送到家的?咋也都在这?”我有些痛心疾首。

“冒哩!是县上转到乡政府,乡政府又转到大队,大队再转给队上,队上再转回家的。你一年600元钱的补贴有时还要我们跑几趟才能领到手。”妈小声地说。

“狗日的,都是些杂种!”我怒不可遏,终于忍不住大骂了起来。

——这就是和平年代对待当兵人的态度,每年征兵时高喊:“没有一支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可人当真到部队后,又是怎么样对待我们子弟兵的呢?家属年头到年尾没有人看望慰问,就连一年600元钱的补贴还要跑几趟,娘的,什么世道?什么政府?他们一天都干啥去了?难道非要一天日本鬼子又打进家门,才知道尊军军?难道非要一天天要塌下来时或是洪水淹到脖子上时,才想到我们这些军人?

寒心啊,真他妈寒心!如果全国所有地方的政府都是这样对待我们军人的,又有谁会去从军?又有谁会去边关卖命?又有谁来守卫我们的国土?

“和平是军人的坟墓。””作为一名军人,就该渴望战争,没有了战争,军人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巴顿将军说得何其好啊,我深认同——于是,心里悲愤之余,当即决定该抽空写篇文章反映下这方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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