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落的杜鹃花

2012-07-21 20:27 | 作者:池阳隐士 | 散文吧首发

(五)

今天是宝生到根娣家送定亲聘礼的日子,一早起来,他穿上白的确良新褂子,一条蓝咔叽的裤子,脚上穿一双新解放鞋,二分头涂了些润发油,亮得有些刺眼。眯着一双小眼睛,肉巴巴的脸上总带着笑。就要娶到里都想着的姑娘了,该多高兴啊!

定亲的礼是按村子里的惯例,甜糖糕果、烟酒鱼肉,一应俱全。宝生在供销社工作,要凑齐这些东西还不是难事。前几天老主任就招呼了,家里人也做了精心准备。娶个有文化的姑娘进门,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等秋后把家里房子拾掇一下,喊木匠进门打几样新傢具,过年就把根娣接进门。宝生想着这些高兴的事,嘴里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调。

把送礼的东西准备好后,宝生骑上自行车到根娣家去,他住的村子离根娣家有二里多路,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田野,到处绿绿葱葱,白沙河从山脚流过,清澈的河水倒映着蓝天·····人们都向他投来羡慕的眼光。

学校那些日子停课闹革命,过几天就要放暑假了,学生不需要考试,一切都必须以革命思想为主导,老师要写评语,发成绩单,作总结。自从平心到大队部办公室里停职反省,在这纷繁的忙碌中,却也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几个老师在交头接耳,

“根娣已经定亲了”

“是供销社主任的侄子宝生啊!”

“这下我们多少要沾的光了,可以走后门买点紧缺的东西。”

“我想买一辆永久自行车,和主任说了有半年,这下总该有点眉目了”

看见根娣走过来,又都沉默不语。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根娣听到这些闲言碎语,脸上显出不快的神色,内心在澎湃,恨父母为她自作主张,为收彩礼,要她嫁一个自己不的人,看到平心受到如此不公正的批判,他此时关在牛棚里,一定会感到难过和痛苦。而自己却无力帮助他摆脱困境。想到这些,让这个年青的姑娘百感交集,内心无比煎熬。

“要摆脱家庭的束缚是多么艰难,离家岀走,远走高飞行吗?众人的指责、嘲笑使你无处容身。”根娣在苦苦思索着,“在这件事情还没有成定局之前,我一定要说服父母,回绝这门亲事,让自己有个全新的开始。”但是不幸的命运,像暗的黑影已经紧附在她的身上。

宝生来到根娣家,从自行车上卸下带来的财礼,根娣的父母热情地把宝生迎进屋里,看到送来那么多礼物,笑得合不拢嘴。心里话这可值不少钱哪!根娣在学校还没回家,老俩口忙着招待客人,泡茶递烟张罗午饭,谈话时根娣妈仔细端详着宝生,心里也有些发凉,小伙子外表确实有些寒碜。根娣会答应这门亲事吗?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六)

学校开始放暑假了,平心依然关在牛棚里,整天在田地劳动。下天就在牛棚里读报纸,学习毛主席语录。精神打击让他变得非常憔悴,人也瘦了许多。每当独自一人的时候,眼前就浮现出根娣的英容笑貌。平心这时更深切的感受到这个姑娘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家庭的阻挠使她痛苦和无助,而自己又身陷囹圄,莫须有的罪名何时能洗得清白。想着这些,常常终夜不眠。

一天,这些有问题的人在田畈里忙农活,每人锄一亩地的草,各人干各人的,一个村干部躲在窝棚里乘凉,不时把头探出来不经意的看看。平心突然看见在竹林边闪过一过身影,那不正是根娣老师。平心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放下手中农具,装着小解钻进竹林里。这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在这样的场合相见了。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携手来到小河边。

寂静的小河边,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不时有一两只水禽从河边草丛里飞起,掠过头顶飞向苍茫的远方。此时他们忘记了政治上一个个无法摆脱的罪名,正向他们袭来。金钱婚姻也紧锣密鼓的在悄悄展开。厄运的罪恶之手已经抓住了这对年青人。两个年青的心灵这时全都沉浸在爱的海洋中,流水变得无声无息,风儿躲进了树林,水也不再啼叫······把这美好的一瞬留给这一对相爱的人。

平心的牛棚生活还在继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在内心盼望根娣的父母能回心转意,至少不要急着把根娣嫁出去。苦难不幸的日子总是那么难熬。根娣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一天黄昏时分,林祥婶来到平心老师的牛棚里,往日平心老师对保根的关心,让她对这个青年人充满了同情,不愿让他蒙在鼓里。只见她神色凄然的说:“根娣老师跳塘了!”“今天上午和家里人吵架,一气之下跳到门口那个水塘里了”

这惊天的噩耗,让平心老师如五雷轰顶,顿时瘫软的坐下来,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林祥婶用低沉的语调诉说着今天白沙村发生的事情:今天供销社主任带着宝生到根娣家,准备让根娣和宝生一起到公社开结婚证,把这些事办妥帖后,好动手修房子打傢具,年底举行婚礼正式成亲,

根娣听了这话,无法控制内心的怒火,说这婚事我还没答应,去领证更不可能。

根娣的父母见根娣不答应,不给他们面子,就大骂起来:“养你怎么大,供你读书,现在有了工作,还这么不听话,我们还会害你呀,现在人家来了,你答应得去,不答应也得去,要不就断绝父女关系”

“你还想着那个反动老师,公社马上就要给他定案,戴上反革命的帽子,一辈子不得翻身!”

老主任那边来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咄础逼人,说什么平心的问题是板上钉钉铁定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绝望无助中的根娣,想到自己最爱的人还深陷囹圄,马上自己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万念俱灰的她,冲岀家门奋身跳进门前深邃的水塘,人们还在惊愕中。碧波呑没了美丽的根娣,。

当人们醒悟过来,赶忙下水去救,可惜已经晚了,水塘里最后一道涟漪都已经消失,捞上来的只是她的屍体。只有山风呜咽的从塘边吹过。像是在为根娣哭泣,一声声使人心寒。她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可惜已经太晚了。

雷在天际轰鸣,虽然是迟到的春天,但终于看见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山中那座坟茔也在杜鹃花的陪伴下,看着春去春来。

春风化雨,洗去了平心莫须有的罪名,他调离了那所学校,去了更远的一所深山小学。只有他一个老师,教一二三年级复式班,二十个几学生。每当学校放假的时候也不回城去,过着僧人般的生活,只是不忘每年的清明节去根娣的坟前,捧一束杜鹃花祭奠心中唯一的爱人!虽不是晨钟暮鼓,每日也是孤灯寒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在时光里舔着流血的创伤。

平心的心中珍藏着那永不凋落的杜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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