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

2008-06-12 23:54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俗话说,“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过倒着”,北方人民对于饺子的喜可见一斑了。

包饺子最能体现一家人的温馨与亲昵的氛围,你看,剁肉的,和面的,择菜的,擀皮儿的,包饺子的,烧火的,各有分工,人人能帮上忙,个个能露一手。包出的饺子也是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用我岳母的话讲,叫做“从爷爷辈儿到孙子辈儿的都齐了。”全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也哉!

我的家在冀中平原上,那里适合种植小麦。但在那样的岁月里,种植最多的却是玉米、红薯、谷子、红高粱等,所以我对于大米和白面很陌生。却很亲近。小的时候经常吃粗梁,偶尔吃顿细粮就不免要多吃几碗,于是母亲就总说我嘴馋嘴刁。

在我的家乡,还有一句土话,来形容偶尔得意或意外获得惊喜的人,叫做:谁过年还不吃顿饺子?看来对于饺子的喜欢以及饺子在人们心目中是地位很高的一个象征。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清苦,能吃上饺子的时候很少很少,偶尔来了客人,家里隆重接待的最好食物,也就是这饺子。但往往是待客人吃完后我们才能上桌吃饭,有的时候就不剩下几个了,我们哥几个也每每因“分赃不均”而吵闹起来。有一次,姨夫带着表弟来我家走亲戚,母亲做的是饺子。那天的饺子真香,母亲割了一斤多肉放进馅儿里,还从菜园里割来嫩韭菜,我们一边帮母亲包,一边流口水。

饺子煮熟了,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整个堂屋里弥漫着饺子香,嗓子眼里恨不得生出一只小手抓过来大吃一顿。但照例还是要客人先吃的,我们却被支到了一边干这干那。但哪儿心思干活儿啊,心思全在那喷香的饺子上了。

只见姨夫和表弟坐在饭桌上大口大口地吃,姨夫很瘦,我看到他的脖子下边的喉头结一上一下地蠕动着,因为每一上一下地动一次,就证明又吞下了一个饺子,也就意味着留给我们的又少了一个了。

过了很长的时间了,姨夫的喉头结还是一上一下地动着,表弟也是把头埋在盘子里,胡噜胡噜地大嚼大咽。我透过玻璃窗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心里默默地念叨:吃,吃,再吃就撑死你了!但他们仍然没停止的意思呢。每人两盘子吃进去了,母亲又给端上新出锅的,边客气地说:“没啥好吃的,多吃点。国华(表弟的名字)吃饱了吗?”那傻表弟头也不抬地连声说:“没呢,没呢。”气得我真想冲进屋子里把盘子抢过来,跟他大吵一顿:“馋猫!难道不知道给我们留几个么?!”

但过年的时候肯定能吃到一回一年中油最多、肉最多、也可以放开肚皮吃的饺子。记忆中奶奶包的饺子最漂亮,一只只如白的小老鼠,整齐地码放在秫秸杆编的盖子上。奶奶一边聚精会神地包,一边给她的孙子孙女们出谜语:“南边来了一群小白鹅,噼里啪啦跳下河”。我们晃着小脑袋,使劲地猜啊猜,但终于猜不出。于是就催着奶奶快说到底是什么。奶奶笑眯眯地指了指盖子上饺子说:“就是它。”这是我童年里最喜欢,记忆也是最深的一个谜语。

上初中开始在外上学住学校,每逢星期天回家,母亲也争取给我做回饺子吃,并且临走的时候还要给带一饭盒。

87年再次高考名落孙山之后,我失落地到异地去复习功课,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调整一下心情,为自己来年的再次冲刺的精神做放松和充分的准备。那是个邻省的一个小城,食物方面面食很多,但所多的是面条和馒头以及馅饼。我和几个住校的同学在学校的食堂与几个教师一起吃。食物的好坏对于我来说已经麻木了,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每天都能吃饱,有精力看书就够了。那天去食堂,一边默记着一个很难的世界地理名词解释,一边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写食谱的小黑板。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用粉笔写着:扁食、炒面条。

轮到我买饭的时候,我随口说:“来两张扁食。”卖饭的大师傅惊愕地看了我一眼,笑了,道:“书呆子,扁食是饺子”。我这才从那个地理名词中缓过神儿来,嗫嚅道:“哦,哦,我以为是烙饼呢。”那天我吃了足有一斤饺子,虽不算可口,但却是到那个小城两个月之后吃的第一顿饺子。并且我生平第一次知道这里人们把饺子叫做“扁食”。

快过国庆节的时候,我的那个城市的表姐要带孩子到南方去探亲,要我给去看家。我很高兴,因为在那里我就可以有更多的学习时间了。我买了许多挂面,几棵白菜,一瓶酱油,也买了十几只鸡蛋,因为我觉得自己需要补补脑子了。饭菜就是这样上顿挂面下顿挂面地对付,但我觉得很惬意,因为可以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看书,看到里几点也没有人干扰。

国庆节放假,学校里的食堂不开火了,学生也都放假回了家,我的吃饭问题就更依靠那挂面了。国庆节当天,我吃了面条,拿本书到阳台上,边看书,边仰望着静穆的天空的一轮初升的月亮。心里不由得有几丝凄凉的感觉,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想起了亲人,心头一缩,似乎眼眶也酸了起来,“独在他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啊。正在我有些悲伤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我疑心是在敲对门家的门,依然对着天空发呆。“笃、笃、笃”,我听清了,确实有人在敲我的房门。

开门看时,只见我班里的一个女生手里拎个饭盒,见了我很友好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我家包了饺子,我就给你送来偿一偿,今天过节了啊。”

感动的有点想哭的感觉,但又实在不好意思。慌忙地让她进屋,让坐,我给倒开水。她说:“别忙乎了,快趁热吃吧。”

我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开了,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饺子了。吃了几个,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笑了,说:“我不看你吃了,你开学把饭盒给我带学校就行了,祝你节日快乐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边吃饺子,边体会着这以外的温暖,在这样的日子里,在这样一个人地两生的城市里,还有人能想到一个离家千里的我,真是一大幸事啊。我现在竟忘记了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她姓张,很普通,很善良的一个人;也永远记住了她那饭盒饺子曾给我的温暖,让我永远忘不掉那些曾经关怀我每一个人。

成家之后,也偶尔包一顿饺子,倒不是没工夫,更不是包不起,而是嫌麻烦,最主要的是再也吃不出那个时候的味道了。(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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