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爱情

爱情能超越生死，因生者的念念不相忘。

——题记

姥爷有六个子女，确切的说是七个，最小的阿姨因为生活实在窘迫，送人抚养。但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亲子关系割舍不断，小阿姨出嫁时终是与我们相认了。本是一件至喜之事，偏偏悲从中来，姥姥去世了。姥姥的猝然离世，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可怕，至亲突然不能再见的悲恸无法言说；但也让我在对姥姥漫长的怀念里读懂了姥爷，他无言的情感令人钦佩。

春节后，因表哥要结婚一家人聚齐了，商量着给姥姥扫祭，说是扫祭，其实就是简单的烧纸。当我跪在姥姥的坟前时，突然感觉时间好快，快的我都忘了姥姥去世已十一年，忘了姥姥走时我还是上小学的无知小女孩，甚至模糊了姥姥的音容笑貌，姥姥照顾我的点点滴滴。四姨夫说，“妈，我们都来看你了，你要是活着，看到这一大家子肯定高兴。”祭拜完毕我们陆续走下来，妈和舅舅、阿姨们触景生情，还沉浸在姥姥去世的悲伤里，而几个表兄妹且开始说说笑笑，谈论着即将入门的新嫂子，似乎刚才的悲伤已随着纸灰飞散了。我回头看到姥姥孤立的坟前，姥爷正弯着腰拔杂草，捡碎石，絮絮叨叨的声音随风飘来，“老婆子，我和孩子们来看你了，都长大了，二孙子也要娶媳妇了……”姥爷的背更驼了，整个人颤颤巍巍，似乎风刮得再紧些，姥爷就会被吹倒。我赶紧疾走几步迎上去，扶着姥爷的手，“姥爷，风大，我们该回了。”我想风真是大，都迷了我的眼，不然眼角怎么有了泪水……

二月底，我们一大家子再聚在姨家。午饭前，我们正闲聊，姥爷突的掏出一旧一新两张身份证，我拿过来看，新的是姥爷的，旧的是姥姥的。姥爷说：“正好你们都在，看谁找时间把你妈的身份证换新吧，我拿去换过，看我人老，耳朵又不好用，不给换。”妈接过话，“不是看你老了，不给换，是我妈人都没了十来年了，不用换身份证，再说换也得有照片啊。”其他阿姨舅舅也跟着附和。“她人没了我还在呐，现在又有高科技，把以前的照片放小也行”，姥爷心虚地笑着。大舅说人老了就是老小孩儿，姥爷的话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换身份证的事很快被抛之脑后。姥爷不再说话，沉默在他的世界里：我看他拿起姥姥的身份证，用粗糙的手摩挲着满是折痕的身份证，对着那模糊的照片端详良久，然后和他的身份证一起放进小塑料袋，装进了贴身的衣服上兜，边用手轻轻拍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没有听清楚姥爷在说什么，但我深深明白姥爷是把姥姥放在了他心上，至于那些悄悄话，如果姥姥听到了，也定是高兴的。

近来和家里通电话，妈说姥爷不听话，又跑回老屋住了。妈和舅舅们都反对姥爷回老屋住，是怕姥爷遭罪。老屋所在的村落早已搬迁新村，进进出出只姥爷一人；在老屋的日子三餐不饱，姥爷住上一段时间人总要消瘦一圈……但想到姥姥坟前姥爷颤巍的背影，再想到姥爷摩挲姥姥照片的情形，我突然明白，姥爷定期回老屋住，不光是怕麻烦子女，更重要的是老屋有他和姥姥几十年相濡以沫生活的点滴，老屋的记忆是只关他和姥姥的甜蜜回忆。我想，姥爷本是用他的我行我素进行着他们的爱情。

都说老一辈人不懂爱情，原是我们没有读懂爱情的真谛。爱情，不只是同甘共苦时的相敬如宾，还是阴阳相隔时的念念不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