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之火生疯子

2012-06-25 11:44 | 作者:红枫翠竹 | 散文吧首发

火生疯子 (原创

村子里的女人们告诉我:“火生是个疯子。”

我问:“他是怎么疯的?”

她们说:“是想老婆想疯的,哈哈......”

火生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和姐姐、弟弟在父亲的抚养下过着清苦的日子,尽管苦一点,可还是一个完整的家。大跃进那一年,父亲为生产队赶马车摔断了脊骨,医治了大半年,终于丢下了他们姐弟三人撒手走了。在父亲病重期间,姐姐出了嫁,就只剩下哥俩了,当时火生十二岁弟弟十岁。两个孩子就只好由生产队照看了,干部们开了个会决定把弟弟送到了孤儿院,火生则留在了家里

十二岁的孩子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了。有时姐姐回家来看看,帮弟弟洗洗涮涮什么的,可大部分还得靠自己哟。

三年自然灾害,农村更苦了,小学刚刚毕业的他就不得不出工挣工分养活自己。村里好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喜欢在他家里玩耍,因为他家没有大人,孩子们更自由。于是他多了一些欢乐,有了很多童真。一年一年的过去了,他们都长大了,有的进城上学,有的也在生产队里出工挣工分了,和他同岁的已经有两个结了婚。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给他订了一门娃娃亲,这年他随同媒人一起到女方提亲,可是人家不认了,说了好多好多不同意的理由,亲退了。

慢慢地,慢慢地他不再和人说话了,表情也没有了;“火生疯了!”

其一,他可以套上一头牛拉着一部犁,在一块田里不停得地犁着,不吃不喝也不休息,持续两天两,白天光着膀子光着头任烈日烧烤,身上出了一串串燎泡;

其二,他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桃芝,你做饭呀!大宝饿了,小宝要吃奶了......

(桃芝是他想象中的妻子,大宝小宝是他的想象中的两个孩子)

其三,他再也不注意个人卫生,不换衣服不理发,不洗脸不刷牙。

............

学大塞那年,工作组进村了。到处是学大塞的标语口号,到处是毛主席语录,红色浪潮铺天盖地。工作组说:上级指示,一定要三个百分之百。全民总动员,确保农业大丰收向党中央献礼,向毛主席献礼......

本来就非常紧张的生产就更紧张了,没有空闲劳力,没有休息时间,甚至没有日夜,就连大年初一也一样。

这是一个割早稻插晚稻的季节,全村进入了火拼战斗的状态。口号是:全民总动员,奋战一个月,上至七十岁下到七岁,人人吃食堂,家家断炊烟。

开始火生还每天牵一头牛默默地犁田,渐渐的他不干了,每天就到处走走看看,自言自语时哭时笑。

“火生怎么没有出工?这是一个男劳力耶,快去叫他出工,他若不出工就不给他饭吃。”工作组长对生产队长说。队长苦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火生出工了,他到秧田里和女人们一起插晚稻。秧田里的水放干了,平整的田面上用画行器画满了三五见方的格子,秧苗规定要插在格子的交叉点上,说这是科学。火生下了田,自言自语地说:“没水怎么插?嘿嘿!那来的这么多道道?嘿嘿好玩!”一边说一边用光脚板把那些道道全抹了。“你这是干什么?上来上来!”队长急得把他叫了上来。他一边从田当中往田埂走一边抹去田里的道道:“嘿嘿,好玩好玩!”

于是他天天都到田边蹲在田埂上看着女人们在那些道道上插秧,不停的自言自语,不停的笑着。

这是最后的一块秧田了,全村的男女劳力都在这里打《歼灭战》。工作组组长也到了,他看了一下所有的人得意地说:“不错,今天都倒了,一定要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咦!?怎么火生没有来?去!把它给我叫来,什么疯了,完全是在装疯卖傻!逃避劳动。”

火生边说边笑地被叫来了。“快下来!你今天不劳动,我就叫队长不给你饭吃!装疯卖傻,年纪轻轻的不劳而获象什么话?你要是还不劳动我就叫民兵把你捆起来游乡!听见了吗.....怎么还不动?我就不信了,还制服不了你?”组长说着就上了田埂伸手去拉火生。火生一反手把组长打翻在秧田里,并骑在他身上一边往他身上抹泥一边说:“给你吃泥巴,给你吃泥巴......嘿嘿,嘿嘿......”田里没有一个人来解劝,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滚泥的声音、组长的骂声和火生的笑声。终于火生起身笑嘻嘻的走了,组长爬起来在田埂上提了皮鞋狼狈地也走了,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说:“你等着,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回过头来对田里的人愤愤地说:“看见他打我你们一个人都不上来帮我?不象话,打工作组是要犯法的......”田里的人相互地看了看都苦笑着摇摇头。

第二天转战,扯秧田里的草。这比前些日子轻松多了,一群女人们一边用脚在秧田的秧苗间隔中前后滑动,一边谈论着昨天的事情。她们担心地说:火生会被捆绑着游乡吗?唉!真是可怜哟!干嘛要和他较真呢?他不正常呀......突然从村头转来了一阵敲锣的声音,接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一个人在前面敲着铜锣,后面有几个人押送着被捆绑的火生。这是几个别村的人,自己村的人会做这样的事儿吗?绳索绑得很紧,一件发黄的白土布衬衣已经撕破了好几个口子。他被他们推搡着走在田埂上,脖子上挂的:“破坏分子”的木牌在胸前来回晃动。那个工作组组长也在行列之中,他不时的恶狠狠地说:“叫!‘我是一个破坏分子,我装疯不想劳动。’快叫!大点声!”

我站在这群女人们当中,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的心颤抖了:一个没有了亲人,又需要关呵护的病人,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呢!

几十年过去了……

眼前又浮现出火生那憨憨的、傻傻的脸。我心里不由默默的叨念:火生,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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