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的祭奠

谁都难以把美好和幸福和深深的痛苦同时演绎，而我，终生注定无法摆脱这样的角色，年年都要独自演出这样的剧目，肚子承受这样伤悲和痛苦。这是因为——

昨天，是我小女儿的生日

今天，是我大女儿的祭日

我喜欢女孩子，结婚的时候，我就渴望自己有个可爱的女孩子，上帝满足了我的愿望。

十四年前，当第一次听见女儿的啼哭声，我满心欢喜，我热血沸腾，甚至狂呼、大声地号叫，感谢上苍为送来了我渴望得到的女儿。同时暗暗地祈祷女儿，默默地祝福女儿，希望心爱的宝贝健康成长。为了让女儿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期望女儿有一个幸福的人生，我们把女儿叫盼盼，遐想着她能够实现我们期望的目标，然而，在她两岁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心爱的女儿是难以治愈的先天愚型，她的大脑，她的心脏，都无法治疗，当听到这个消息，刚刚做了两年幸福的爸爸的我，几乎停止了呼吸。面对这样的现实，我天天仰望蓝天，祈福上帝，渴望能真正成全我的渴望，让我心爱的女儿能获新生，苦苦煎熬了1700个日日夜夜，十年前初冬的一天，我心爱的女儿，走过了她历尽磨难的短暂的一生，痛苦的离开了永远爱她的父亲。

我清楚的记得，女儿什么都懂得，谁说她无法长大，我现在都痛恨这样的说法。从两岁的时候开始，我为了让女儿每天能够多休息一些时间，每天我上班前，总是让她多休息几分钟、几十分钟、乃至一两个小时，中途我总要抽出时间回来看看女儿是否醒来，是否能够送到保姆家去了。开始一段时间，醒来的女儿常常因为不能见到父亲，往往会光着身躯害怕的走到门后，大哭着叫喊着，也许是以为爸爸丢弃了她。后来她终于明白，她的父亲是要她能休息好些，身体能够慢慢的棒一些，从那以后，我每次从办公室回来，女儿如果醒来，先是静静的睁开双眼等待着爸爸的到来，后来甚至自己学着穿衣，虽然她的手很不灵便，虽然她也知道我不会让她做这样的辛苦的事情，但是，女儿总是这样努力着，再努力着，一直这样努力着，她是为了能给我减少负担，哪怕是一点点，尽管我始终没有看见她能一次穿好衣服的时候，我心里明白女儿的想法，明白他是为了以后自己的生存，为了以后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拼搏，在矢志不移的拼搏。

她努力了，女儿努力了，在短暂的近五岁的人生里，我心爱的女儿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又一次半夜的时候呕吐不止，喝下一点，呕吐一点，整整六个小时，床都湿透了，女儿看着我们憔悴的面容，多次推着我们躺下，要我们休息休息。有的时候女儿发现爸爸和妈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她还扬起她稚嫩的小手，做着咬我们快乐起来的手势。她渴望有一个快乐的人生，每天女儿都要让我弹吉他，用欢快的节奏消除我们内心的伤痛。女儿每天都要例行的学习文化课程，总喜欢我教她识字讲故事，在她那短短的四岁多的时间里，以对物识字的形式学会了数百个汉字，虽然直到女儿痛苦的离开人世也没有准确的叫一回“爸爸”，这只有深深爱着她的父亲知道，女儿为此付出的不懈努力。女儿希望以后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每天都在学习最基本的生活本领，她妈妈洗什么她就洗什么，妈妈先洗什么地方她就从什么地方搓洗。女儿发现爸爸每天眼神总是从左到右一行一行的读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这个连大孩子也难以发现的小动作，女儿也学着我的样子，眼珠从左到右的移动，摇头晃脑的一行一行的“读”书。女儿是一个有理想的孩子，她渴望以后能够从事母亲那样教书的职业，每天下午回到家，它总要把我当作她的实习对象，让坐在她的面前，然后把墙壁当黑板，手拿粉笔有板有眼的讲授着她“实习”的课程。我知道她是在拼命的学习，希望自己能掌握能够养活自己的基本技能，希望自己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它就一定要成为父母心中渴望的那种女儿。

这一切，每到每年的今天，总是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一幕幕萦绕在我的心头。也因为女儿顽强的追求，让我无法从心中抹去，每年我都要到她那阴冷的墓地，去看看她，看看她是否长高，看看她是否已经成人，看看女儿是否已经实现了她的梦想……

这就是我的今天，每年的今天，痛苦不堪的今天。

然而，我的昨天，就是我现在的小女儿的生日——四年前，我的妻子为生下了又一个可爱的女儿，当时，我也几乎跪倒在地，以感恩上苍真诚，感恩上苍的恩典。

我的小女儿也喜欢学习，喜欢唱《祝你生日快乐》这首歌，她喜欢跳舞，每天总要对这电视学习舞蹈，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她都记得清楚，每一个节奏，每一句旋律，她都对的工整，似乎和大女儿有许多的共同点，也就是有了小女儿，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似乎多了一些安慰，添加了一点欣慰，也为了这一点点，我总是不断的保存有保存，陪女儿卖点好吃的东西，为女儿添置几件新衣，带着女儿坐坐遥遥车，上上跳跳床，渴望以此从大脑里删除一些大女儿的影子，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不仅无法忘记大女儿，相反，那种愧疚更是加倍的增长。今年的这一天，我是带着小女儿从大女儿的墓地走过的，当时虽然骑在车上，我从开始视线找到墓地，直到无法再扭过我的头，眼球一直注视着那个让我永远痛心疾首的地方。这个时候，我心里默默的叫着她的名字，甚至还默默的要求小女儿，要她叫一声“姐姐”。

对于周围了解我情况的人，都说我很幸福，虽然有很多成分带有安慰的成分，但是我现在应该满足，因为终于有了最喜欢最可爱又好学的女儿，不过，痛苦却总是潜伏在我的灵魂之中，愧疚总沉浸在对过去的记忆里。每当这一天，当我想到难以逾越痛苦的第二天，尽管我明白今天的幸福，也坚信未来更幸福，那种痛苦不管用什么方式都无法从我的大脑中删除。

也许，也许我只能去找女儿，找到我勇敢奋力与病魔抗争的女儿才会释然。